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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跪在太后的长乐宫佛堂内，对着面前虚伪的诸神佛像，内心空荡沉静。
我做了错事，被太后罚到此处来跪念佛经。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淮提，唯愿慈悲垂加护。”
我念到《清心咒》的第一句便住了嘴，念不出声了。
我不信神佛，但偏偏要跪在这，被权势压着，低下头，跪在冷硬的石板地上。
抬头，佛祖像便印在我的眼里，像是书本里写得某种桎梏，逼得我喘不上气。
“佛祖，若是上天有灵……”
“淮肃。”
还没等我说完，恍惚间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将我从混沌中惊醒。
那声音太熟悉了，入宫前的每一天都会在我耳边响起。
是驰骁的声音。
他不会出现在这儿，因为他走了。
前些日子，我们见了一面，在宫门口。
我外出为太后办些采买的事务，便在宫墙根儿上瞧见了他，他是特意在那儿等我的。
自我父亲因忤逆太后，救瀚中守卫司，被太后害死后。
我便被净了身，成了太后豢养在身边的鸟儿。
我入了宫，便不愿再见他。
我喜欢他，喜欢了很久了。
驰骁是个恣意灿烂的少年，干净到纤尘不染，是这世上顶好的人。
原先的守卫司长之子是可以同他相配的，但现在，现在的太后男宠不行了。
“淮肃。”
他一直这样喊我，“我要走了。”
“去哪儿？”
我抬头问他。
原先那个奶娃娃已经比我高出一些，长成了一个很有安全感的男人。
我必得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靖州。”他回我。
“也好。”
我复又低下头，手在袖口中紧握成拳。
靖州是大鄢和草原的分界，守疆卫国是驰骁一直以来的愿望，我没理由说些什么，我也没那个身份，便只是应着。
“淮肃。”
他又喊我的字。
“诶。”
“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要做什么？”
我打断他，去望那飘渺的远方，还有我渴望的自由。
“焕?N，成熟些吧，不要折磨自己了。”
他也喜欢我，我一直知道的。
我入宫的那日，他拦下太后派出来的马车，想要将我带走，但我……
我拒绝了，我不想雄鹰为我折翅，我背负的太多，没理由去同他分享本属于他的自由。
要我自由，便要用他的梦想去换。
我不愿意，所以，我入宫了。
他听了我的话，沉默了，重重地喘着气，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凑过来吻了吻我的额头。
他再次靠近时，我躲开了，落荒而逃，留给他一个狼狈不堪的背影。
最后，我们连再见都没有说出口。
焕?N，好好大干一场吧，成为优秀的将领，成为所有人称赞的英雄。
而我，苟活于深宫，不知能活多久。
太后给我下了毒，我感受到那些毒药一寸寸地侵蚀着我的骨髓。
午夜梦回，痛苦不堪之时，我便咬着牙低声喊驰骁的名字，我想他，很想。
深宫四季更迭慢如老牛，又快如白驹。
我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找到了能救命的人，他叫今羽非，黎蓝旭的心腹。
我要他救我，我为他扳倒太后。
但，我失败了，约定好的前一日，我便被太后灌了药。
有人扒了我的衣裳，踩住我的后背，要我形如老狗般趴在她的脚边。
我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说什么。到现在，也谈不上什么屈辱，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还没见他一面。
焕?N，我可能要死了，我不想入轮回。
只想到靖州去瞧瞧你如今过得如何了，只一眼就好，哪怕我永坠阎罗。
我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少年挺拔如松，亭亭地立在我的心里。
第二日午后，我才将将醒过来，被人摆弄着换了衣裳，送到了城墙下。
我失声了，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永远都说不出话。
我的身子好像也不得自己控制，像一具行尸走肉，被身边的人摆弄出他们最满意的样子。
“乖，去将他骗过来。”
太后捏着我的下巴，浓厚的脂粉味侵进我的鼻腔，将我逼得干呕。
我到最后也没看到太后那副表情，随后便到了城墙边上。
我无力听清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刀光剑影掠过，我好像失去了灵魂，被人掠起。
马儿飞驰带起来的狂风刺着我的脸，熟悉的自由将我唤醒。
我同他们一起逃出城，在安顿的第一天夜里，我喝了酒。
趁着夜色，去做了我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我乘快马，只用了半夜，便赶到了靖州。
我想见驰骁，疯了一般地想要见他。
那一夜，我在靖州城郊瞧见了他。
夜色太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闪着光，那是自由和希望。
是我逃出生天后一直想要追寻的东西。
那时，我的酒便醒了，与他四目相对之时，我下意识地想逃。
但晚了一步，不知是上天注定，还是我私心作祟，就是晚了一步，被他追了上来。
“淮……淮肃？”
他的声音在颤抖，抖得我心疼。
“是你吗？”
我的马没有再往前跑，立在了原地，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
直到他走到我的面前，把我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送到我的面前，我才敢看他。
他什么也没有再说，一把将我从马上掠了下来，抱在怀里。
“你终于来看我了。”
一句话好像将我的壁垒全部打碎，我被他圈在怀里。
感受着他的自由，也感受着此刻我的自由。
后来他说要将太后欠我的全都讨回来，他只要我，他什么也不在乎。
直到那一刻，我才相信，就是会有这样一个人。
他穿越山海时光，就只是为了来爱我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人。
驰骁就是这样的人。
他带不走我，便在大鄢最自由的地方等我，他等我踏出第一步，而后便朝我奔赴百步。
后来我才知道，我追寻的不是彻底的自由，而是他眼中的赤诚与热忱。
他就是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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