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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婆婆点头道：“正是，昨晚非非病了，三娘去找郎中，恰巧碰到了你。公子你中了毒，伤得很重，毒虽解了，但你发了一晚上烧，现在可好些了？”
他抬手取下敷在额头上的毛巾，向木婆婆致谢道：“好多了，谢谢婆婆照料。”
“我没做什么，是三娘照看了你一晚上。”
“她…？”孔聿黎错愕地睁大眼睛，想起先前与她的几次交锋，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上身，想问昨晚她到底做了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又问不出口。
正犹豫之际，屋外传来了声响。一个婉转的声音飘了进来：
“郑大哥，公子在里面。”
孔聿黎闻声，连忙把被子裹得更紧一点。
“公子！”郑永一个健步冲进里屋，一敛衣袍跪在孔聿黎床边，“都是我的错，是我守卫不力，竟让贼子趁虚而入，差点害了公子性命，小人罪该万死！”
“这些事情回去再说。”孔聿黎不欲多言，抬眼望向站在门边的柳渊澄。她低眉敛目，微微侧身，看都没往他身上看一眼。
郑永拿出一套衣服，道：“公子，我带了您的衣物，您换上咱们就回府。”
“好。”孔聿黎应下，却仍是不动。
柳渊澄闻言，走过来抱过木非非，对木婆婆道：“婆婆，咱们出去吧。”
待三人离开后，孔聿黎终于起身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在郑永的搀扶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
“公子，您感觉如何？”
“还好，死不了。”
孔聿黎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忽然踩上一个硬物。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木制的拨浪鼓，应该是木非非掉在地上的。他便拾了起来，那拨浪鼓的鼓面绘了些彩色花纹，但用得时间长了，彩绘都掉了颜色，鼓面亦有磨损，手柄处的木纹都凹凸不平的，一看就是别家用过的二手玩具。
他想起刚才冲他笑的小女孩，心中有了想法。他将拨浪鼓放回桌上，转身向外走。
木婆婆带非非去院子里玩耍，厨房里只剩柳渊澄一人。她坐在饭桌边，一手撑着脑袋，双眼轻轻眨了眨，眼角下的泪痣冷冽明艳，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公子小心。”郑永小心翼翼地替孔聿黎掀开了门帘。
柳渊澄听到声响便站起身来：“公子，我有事要告诉您。”
孔聿黎点了点头，在桌边坐下，柳渊澄指了指手边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水道：“您要先喝点水么？”
郑永头一次见喝茶用饭碗的，还是个豁了口的碗，便想替孔聿黎婉拒。谁料孔聿黎竟然点点头，毫不介意地端起碗一饮而尽。
“昨晚辛苦你照顾我。”他喝完就向柳渊澄微微致意。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柳渊澄表情淡淡的，拿出一个布包在他面前打开，露出两枚带血的暗器。
孔聿黎脸色一变，立刻拿起仔细研究。
“公子，这是昨晚中伤您的两枚暗器。暗器上抹了毒药，所以您受伤比较严重。而且其六角极为锋利，您要小心手。”
柳渊澄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暗器的边缘，她的青葱玉指在孔聿黎眼前一晃，他原本盯着暗器的目光不由随之一转，短暂地望了对面人一眼，又迅速收了回来。
孔聿黎从未见过这样的暗器，严肃地看了一会儿，收起布包，再度向柳渊澄致谢：“多谢。”
“公子客气了。”
对于昨天的事情，她没有多问一个字，孔聿黎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两人在沉默中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孔聿黎原本还打算嘱咐她不要声张此事，现在看来，她也是个明事理的聪明人，也就没必要再多费口舌，便换了个话题问道：“听说你前阵子也病了，现在可好了？”
“好了，还要多谢公子慷慨赠银。”
“区区一两银子而已，不必挂怀。”
两人相互客气了几句，就都没有再说话。微微僵了一会儿，孔聿黎便道：“郑永，回府吧。”
他慢慢向屋外走，可步履还有些不稳，身子一斜，手撑在墙边的木柜上，一不小心把柜子上放着的一个木筐撞掉下来。
哗的一声，无数纸张如雪片般散落在地，中间还滚落出一只掉毛的毛笔。
柳渊澄吓了一跳，她昨晚特意将所有纸笔收好，就是怕被发现，没想到现在还是见了光。万幸的是，这些纸都是空白的，那些完工的手抄书被她藏在另一个地方，没人看到。
孔聿黎低头看了看，微微有些惊讶：“黄麻纸…？木娘子，你这是…”
“这是我替非非准备的。”柳渊澄脸色都白了，只能随口编了个理由解释道，“那位教书先生家里有多余的纸笔，便送给了我，我便想着以后非非开蒙可以用。”
“原来如此，抱歉。”孔聿黎正要弯腰捡拾，柳渊澄和郑永赶紧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纸笔收好了。
“走吧公子，马车在外面等着呢。”郑永不敢再掉以轻心，牢牢扶稳孔聿黎。
孔聿黎看着紧张兮兮的柳渊澄，欲言又止，顿了半晌，他才开口道：“木娘子，等你有空了，来书房找我。”
郑永闻言心中暗喜，连忙补了一句：“木娘子，你多日不在，府里的花木都长乱了，早些过来啊。”
“是。”柳渊澄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敲起了小鼓，拿不准他是何意，又不能多问，只好福了福身，目送两人离开。
“公子，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一大早木娘子上门找我时，我真是吓了一跳。”郑永坐在孔聿黎身边不停地长吁短叹。
“我们被人盯上了，有人趁中元节溜进我的书房，要盗取密室里的证据。我怀疑，这是里应外合，有奸细把我在收集王显罪证的事情给透露了出去，而且昨晚的刺客对府里地形十分熟悉，显然做了充分的了解和准备。此事你务必好好查一查。”
“这就是王显派人干的吧？陛下对孔家礼遇有加，公子您是孔圣后人，王显不敢明面上对您下手，否则一定会激起朝中文官和天下儒生的强烈反抗，所以他只能暗地里使些阴招，不让您成事。”
孔聿黎蹙眉摇了摇头，打开布包取出暗器，对郑永道：“你看这个暗器打磨得很好，绝对不是民间作坊能做出来的。若这件事的背后主使是王显，那就意味着他不仅利用手里的职权党同伐异，还私造兵器，这可是死罪啊。若不是王显，难道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了？郑永，你顺着这条线索，看看背后有没有其他古怪。”
“遵命，那奸细这事儿，后续要怎么做？”
孔聿黎面色一凛，攥紧双拳，脸上浮现一片怒意：“那人把书房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他拿走了多少东西。此事事关重大，不仅关系到我，还牵涉到朝中诸多同仁，必须查清楚府上的奸细到底是谁！这样，昨晚的事情你先不要声张，也不要提木娘子的事情。除了木娘子外，这两日不要让任何人外出，待回到府上，你私下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属下明白。”
孔聿黎扬手掀起车帘望向窗外，凝神许久。大街上有许多孩童在追逐玩闹，咯咯的嬉笑声不时传入车内，他忽然又道：“除此之外，你再帮我办一件事。”
“公子请讲。”
“去街上买一些孩童的玩具。”
孔聿黎回到府中，便回房休息去了。待他午后一觉醒来，郑永就告诉他，木娘子已经在园子里忙碌了一个上午。
“叫她来书房。”孔聿黎感觉浑身力气充实了不少，便穿上一身宽袍常服，施施然去了书房。
如往常一样，书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个盛满清水的玻璃瓶，里面斜插着一束娇艳斑斓的石竹花，淡淡的清香弥漫整个书房。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心如花开，精神也为之一振。
“公子，您找我。”身后传来柳渊澄清润的声音。
孔聿黎回头看了她一眼，打开桌上的木盒递给她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柳渊澄一看盒子里整整齐齐摆满了几十锭银两，连忙摆手婉拒道：“公子，您对我已是照顾有加，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为了报答您的恩情。再者，昨晚情况危急，我想不论是谁，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你家中…”他想说清贫，可又怕刺激她的自尊心，话到了嘴边就止住了。
她听出了他的意思，十分坦然地躬了躬身，不卑不亢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有手有脚，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养活家里人。而且公子让我在府上做事，已经是极大的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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