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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定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一闪而过，最后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道：“三娘，你值得人世间美好的一切。”
她微微一怔，旋即释然地笑了，露出两排莹白的皓齿，脸上浮现一片明媚的春光：“公子，待时疫一过，我们去县衙签婚书吧。”
“好。”孔聿黎笑着拂过她的鬓发，在钟声的缭绕余音中，拉着她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休息吧。”
柳渊澄挽起他的臂弯，两人携手朝西跨院走去，在房门前互道晚安，孔聿黎这才安心离开。
柳渊澄熄了灯，静静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明明体内残存的酒意让她晕的厉害，可脑中总是无意识地闪过刚才缠绵的画面，她有些激动，又有点害羞，翻来覆去地根本无法入眠。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口干舌燥，便起来喝水，可桌上的茶壶却是空的。她只好披上大氅去到厨房，倒了一壶热水。
夜空中乌云蔽月，星月无光，只有府里的几盏红灯笼照着夜路。柳渊澄醉意未退，脚下还有些踉跄，一路摸索着回到住所，一推开门，却发现屋内的陈设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的衣柜、非非的玩具和日常用品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极宽的书桌和一排放满古籍的书架。
柳渊澄惊得合不拢嘴，她用力甩了甩脑袋，环顾四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就在她怔忡惶恐之时，卧室的墙后又传来了水声。
她的心脏都漏跳了几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斜前方的墙壁上有一扇门。
哗啦啦的水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悄然走到门前，极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门一开，如入蒸箱，如坠云海。
一片热气扑面而来，白花花的雾气将她包裹，这刹那，她好像踏入了天宫。
水声又传了过来，她很奇怪，她在沈府住了数日，从来不知自己屋子的后面竟有这么一方天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奇心驱使着她在氤氲的蒸气中慢慢前行，绕过一盏素雅的屏风，她看到一大片光洁墙壁，雕刻着洛神凌波起舞的精美壁画，房间正中心是一方水池，池中隐隐约约有一个长发披肩的人，背对她坐着，就好像是堕入凡尘的谪仙。
天啊…难道她就像武陵人一般，误入了桃花源吗？
浴池里雾气腾腾，她酒意朦胧，本就有些晕乎，被炙热的水雾一刺激，更是热得有些喘不过气，脚下的步子也迈不稳了。
浴池的水一圈圈荡漾开来，不停地冲刷着光滑的地面。柳渊澄试探着一步步往前走，可脚底湿滑，她一个不稳就失去平衡，“啊”的一声跌坐在地。
水池里的人忽然动了，他立马转过身来，以极快的速度从池子里跳上岸边，带起一片水花飞溅的声音。
“三娘，是你吗？”他问道。
柳渊澄顾不得疼痛，她闻声又意外又奇怪：“公…公子，你怎么会在我房间的后面？不对，我房间怎么会有一个浴池？”
“这是我的房间，这是我疗伤的浴池。”孔聿黎赤着脚快步走过来，蹲在她旁边，长发披散着垂下来，长串的水柱顺着发梢和躯体流淌下来，汇集在地砖上又是一片浅浅的水洼。
“我在你的房间？”柳渊澄只觉匪夷所思，怎么会走到他的房间，还走进了他的浴室，这可太无礼了，她回过神来，便想要赶紧离开。
孔聿黎没有计较这个问题，伸出长臂将她一揽，关切道：“摔痛了么？我扶你起来。”
柳渊澄从冰天雪地中进到这浴池，双手还是凉的，她撑住地砖挣扎着要站起来，随手一摆，却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刚刚在温泉中泡了许久，浑身滚烫，此刻只穿了一件极薄的白色中衣，已然完全湿透，胸前的衣襟未扣，衣服就这么随意地披在身上，露出一小片紧实而光滑的肌肉。她冰凉的素手在他最表层却最敏感的肌肤上一触而过，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触觉感受在他的全身扩散弥漫，仿佛触电一般。
也不知怎么了，被身体的本能驱动着，他猛地抓起她的玉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如冷玉一般的清凉让他的脑中霎时一白，骤然间他密密麻麻地起了一身的战栗。
“啊…”两人同时一声低呼，美人莺吟响在耳畔，孔聿黎已经无法把控自己了。他顾不得其他，将她牢牢扣住，宽掌托在她的后背，迎面吻了过去。这样似乎仍不尽兴，他干脆把她打横一抱，大步向外走。
柳渊澄见状颇为慌乱，用手抵住他的前胸，想要跳出他的怀抱，可他却表现得见所未见的强势，双手一紧，死死将她箍在怀中。
他急躁得不行，一脚踹开浴室大门，飕飕冷气迎面而来，可却没能压下他体内的燥火。孔聿黎的脑子里已经全然空了，在酒意和欲念的双重催进之下，他把她扔在床榻之上，顺势压了下来。
“澄儿，澄儿…”他语无伦次地喃喃，理智早已脱离了他的灵魂，跑到九霄云外茫茫之处。
这无心的呼唤却如同一把寒光利刃，切金断玉摧人魂魄，直直插在柳渊澄的心上。她脑中泛起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猛地睁开眼睛，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你…你说什么？”她使出全身力气把孔聿黎推到一边，哆嗦着向后挪动，一直挪到雕花大木围成的床角，才一把扯起床上的被子，把自己牢牢地裹了起来。
“我…”孔聿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脱口而出说了些什么，本来有些懊恼，可转念一想，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事情挑明了。于是，他用最温柔的语调轻声安慰道：“柳小姐，你别怕…”
“啊！不要提这个名字！”柳渊澄一声尖叫，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脑袋深深地埋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背脊不断起伏着，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柳小姐，我…”孔聿黎想安抚她，可却再度被她打断。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她惊慌失措地大喊，再抬头时，眼眶已经红透了，她警惕地盯着他须臾，忽然甩掉被子，从床上一跳而下，拔腿就往外跑。
孔聿黎岂能让她就这样走掉，连忙窜到她跟前，手臂一伸，拦住她的去路：“澄儿，你听我说，我本就是你的未婚夫，我是孔聿黎！”
“别跟着我！走开，你走开！”柳渊澄慌乱到了极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想赶紧逃离，便抬手打掉他的臂膀。
两人推搡之际，孔聿黎单薄的中衣被柳渊澄一扯，从右肩滑落下来，大臂紧致的肌肉上露出一道两寸有余的伤疤。
柳渊澄打了一个激灵，全身仿佛被定住一般，完全失去了喊叫或者动弹的力气。呆愣须臾，她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缓慢地伸了过去，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碰了碰那道伤疤。
“呜——”
她突然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澄儿，澄儿，对不起，是我的错…”面对情绪崩溃的柳渊澄，孔聿黎一边不知所措地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想去安抚她，却又不敢用力把她抱住，只能在她身边焦急地打转转。
半晌，柳渊澄才渐渐安静下来。她哭得累了，满脑子都是杂乱的念头，从身体到内心都如同打了一场大仗，几近虚脱。她用袖子简单擦拭了下自己的脸，一言不发，跌跌撞撞往门外走。
“澄儿！”孔聿黎近乎哀求地拉住了她的袖口，“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两年前在郁兰茶坊，我也是被王路昆陷害了！”
“我累了。”柳渊澄疲惫地摆了摆手，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傲神色。
“好，好，我不说了，我送你回去。”孔聿黎取来一件大氅想披在她身上，却再度被她拒绝，他只好随手提过一盏夜灯，小心翼翼地走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替她照亮前方的路。
柳渊澄沉默地走出了院子，无意中回头一扫，这才发现她之前从未涉足过的东跨院，从院子外形上看和她所居住的西跨院一模一样，也难怪她今晚在酒醉之后会走错地方。
真是天意啊天意。
她心中无限感慨，没料到竟会在除夕这一天的晚上发现他的真面目。她知道也许他的身份有所隐瞒，可却根本不会想到他竟然就是自己从小就定了娃娃亲的孔聿黎。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无数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来回震荡，闷得她浑身难受。
她想好好睡一觉，彻底释放掉这种压力，待明天天亮之后再认真厘清过去的关系，可躺在床上后，她转辗反侧，实在难以入眠。
【小凌子说】
今天5点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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