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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皱眉道：“你是谁，为何要投奔我？”
柳渊澄道：“我们本是太原的商贾，被朝廷派出的矿使敲骨吸髓，实在活不下去了。听说您带兵起义，我们愿意呈上全部家当，只求您能收留我们。”
“全部家当？哼，你们夫妻二人有什么，拿上来看看！”黄天话音刚落，就有喽??±囱钇呗沓瞪纤训降囊?樱?萘松先ァ
孔聿黎一直静静坐着，唯有黄天提及“夫妻”二字，嘴角才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柳渊澄也听见了，不禁尴尬地紧抿双唇，低下头去。
黄天点了点银子，嗤了一声：“才五十两，就想让我庇佑你们？”
柳渊澄忙道：“大元帅，我们手里还有重要军报。”
“什么军报？”
“只…只有我…我的…”柳渊澄艰难地措着辞，现在形势已是火烧眉毛，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咬牙豁了出去，一字一句道，“我的相公知道。”
“哦？”黄天打量她一番，吩咐手下道，“将两人再捆紧一点，再把这男的弄醒。”
手下人端来一盆水浇在杨七脸上，只听咳咳两声，杨七幽幽醒转过来。
一睁眼，他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柳渊澄跪在他身边，堂中一红巾男子金刚怒目，周围一群绿林好汉凶神恶煞。
而前方一张椅子上，坐着的正是先前在战乱中消失不见的孔聿黎。
杨七惊讶万分，但也仅仅一瞬就恢复了平静，他观察一圈每个人的表情，快速判断了一下局势，似乎，这并不是一个对他很有利的场面。
众人见他醒了，便上来一人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拗成了跪伏在地的姿势，又冲他后背拍了一下，凶道：“说！”
柳渊澄赶紧在一旁提醒：“大元帅想知道你掌握的军报。”
杨七愣了一息，但很快反应过来。想必是先前柳渊澄为了救自己，谎称他手里有军报，于是他顺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拜见大元帅，我名叫杨七。我掌握的这条军报不仅关系到山西的局势，更会对大琰的存亡产生重大影响。”
“哦？”黄天一听，还真起了兴致，“说来听听。”
“不久之后，瓦剌人将会大举进攻大琰。”
“呵呵，废话一通！瓦剌大汗脱台早就放出狂言，而且一直骚扰边境百姓，你这算什么狗屁军报？来人，拉下去砍了！”
“且慢，大元帅，我还没说完。”杨七露出一个神秘中带点讨好的表情，“面对瓦剌的嚣张气馅，德庆皇帝计划御驾亲征。”
方才一直面无表情的孔聿黎心中不由得一惊：没想到，澄儿连她梦境中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黄天闻言便反驳道：“不可能，德庆那狗皇帝能干什么？还御驾亲征，他不从马上摔下来就不错了，我呸！”
“大元帅，您想有谁能说动德庆皇帝，那必然是王显啊。据我所知，王显此人权欲极盛，不仅把持着朝政，还总想染指兵权，这次瓦剌进犯，正好给了他机会。他一定会怂恿德庆帝亲征，借着皇帝的名义统率大军，实现抱负。”
“王显老贼，还妄想带兵打仗，简直不自量力。”黄天轻蔑一笑，仍是不相信他的话，“你不过一个太原商贾，如何得知天京城中如此重大的决策？”
杨七轻轻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大元帅，您的机会来了。”
“哦？此话怎讲？”
“我听您语气，是恨透了德庆皇帝和王显。您举大计于大同，肯定不想囿于绿林，一定有更远大的抱负。依我看，瓦剌进犯大琰对您来说是个好机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黄天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胡子，眼珠微微转动，沉思不语。
杨七一见有戏，赶紧俯下身子，恭谦道：“大元帅，您不相信我说的话也没关系，不妨等几日再验证。我愿以我的性命起誓，若有半句虚言，任由您处置。”
黄天看他说得坦率诚恳，不禁心念微动。若他所言为真，又是真心实意投靠自己，或许倒可以倚重。这小子看上去有点能耐，既然孔聿黎不愿意当自己的军师，手底下若是有这么号人，倒也是不错的。
念及此，黄天决定观察杨七几天，看看他的消息是否准确，于是便道：“好，那我给你个机会。来人，解掉他们夫妻二人的绳子，给他们分一间屋子。从此以后，你们都是寨子里的兄弟了。”
“多谢大元帅，我们誓死追随，肝脑涂地！”杨七喜笑颜开，连连躬身，因他双手还被反绑，这样的动作看上去尤其滑稽。
黄天被他的姿态逗乐了，哈哈大笑两声，心情好了不少。之前孔聿黎婉拒他的事情，他也不再计较，转而道：“孔先生，你也不妨思考两天，人一辈子也碰不上几次大展宏图的机会，希望你莫要错过。”
孔聿黎起身作揖，轻声答道：“孔某明白，多谢大元帅指教。”
黄天点了点头，举手点了几个属下，吩咐道：“时候不早，先生也累了，你们送他下去休息。”
孔聿黎闻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依言转身退了下去。
柳渊澄自始至终低着头，只有在他拄拐经过之时，用余光快速瞟了一眼，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她清楚地知道已是胜利在望，此时决不能暴露，否则满盘皆输。她只能紧紧攥住拳头，拼命克制情绪，不让脸上出现一点多余的表情。
唯有杨七现在一身轻松，他望着孔聿黎离去的身影，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位先生，真是龙章凤姿，萧疏轩举，远远这么一看，竟有诸葛孔明之相。”
黄天听闻，叹了一声：“此人确实能力非凡，只恐无法为我所用。”
杨七匍匐上前，毛遂自荐道：“大元帅，您义宽仁厚，收留我们，庇佑我们，我深感无以为报。我别的不行，但口才尚可，您若不嫌弃，不如让我去跟那位先生谈谈，看看能否说服他为您效力。”
他口齿伶俐，态度谦卑，又善于察言观色，几句话说下来，还真都准确打在了这位天威大元帅的心坎上。黄天心想换个人去说也许真有奇效，便点头应了下来。
“多谢大元帅的信任！”杨七扶着柳渊澄退出厅堂，跟下面人打听到孔聿黎的住处，便一路寻了过来。
孔聿黎并不知后面的事情，一心记挂着柳渊澄，回到屋中坐立不安。他知道此时自己必须控制自己的思念，决不能冲动。若他和柳渊澄的关系被发现，那么她就会被当成黄天拿捏自己的工具，她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可他实在是忍受不住了，逡巡片刻，他望着屋外漆黑的夜幕，还是走到门前，打算去外面探探情况。
刚一开门，竟看见杨七大摇大摆地向他走来，身后就跟着柳渊澄。
“先生！”杨七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向他拱手行礼，“先生要睡了吗，不知可否一叙？”
孔聿黎有些激动，生怕自己露馅，赶紧掩唇咳嗽两声，摇头道：“杨兄弟有事寻某？请进屋聊吧。”
“那就叨扰了，请。”
“请。”
三人假作生疏地隔着距离相互行礼，才依次步入房间。
孔聿黎走在最后，强作镇定地关好门，还未转身，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一勾。
“公子…”柳渊澄微微抬头看着他，轻软地叫了一声，泪水蓄满了眼眶，泫然欲泣。
孔聿黎扔掉拐杖，双臂一张，把她紧紧拥进自己怀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深深埋进她的颈间，大口大口地喘气，整个人伏在她的肩头颤动着，很快她就感觉衣领湿了一大块。
柳渊澄的眼泪也已决堤，两人无声相拥着，不敢放肆自己的情绪，只能从各自飞速上升的体温中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思念与眷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耳边传来一声轻咳。
“咳咳，”杨七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里屋的窗前，负手背对两人，调侃道，“二位，这里还有个活人呢，子曰‘非礼勿视’，我回避在这已站了许久，腿都酸了，怎么，能不能让我坐一会儿？”
两人闻言，这才擦了擦泪水，松开对方。孔聿黎一瘸一拐走到杨七面前，深深弯腰，向他行了一个郑重的揖礼。
“恩公！”孔聿黎说得十分诚恳，连杨七都不禁有些惊讶。
“孔公子，我设想过我们之间见面的场景，我以为你会因柳小姐之故，同我大打出手，或者逼问我是何人，让我好生解释一路发生的事情，却没想到，你会是这番反应。孔公子，你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卓然气度沈某钦佩，也怪不得柳小姐一路心心念念，时刻记挂着你。倒是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恩公过谦了。我此前听说，有一位大侠涉险救下我的妻子，心中已是不胜感激。如今见到你们一路奔驰至此，定是为我而来，如此情分，我怎么能做忘恩负义之事呢？”孔聿黎说着，又向杨七拜谢，“恩公，请再受我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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