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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剌三万军队驻扎在天京城外的荒原上,正享受着大获全胜的喜悦。
而就在不远处,有几十个身穿瓦剌铠甲的男子正藏身于黑暗,他们望向营地的眼神,却充满了怒火中烧的仇恨。
为首的那个男子尤甚,他手握雪亮的腰刀,不错眼地紧盯瓦剌人的营地,从他坚毅的目光中甚至能看出同归于尽的壮烈。
他身旁一人小声说道:“孔公子,瓦剌人真是疯了,还没赢就开始狂欢。”
孔聿黎低低哼了一声,咬牙道:“他们赢不了的,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们静静地等待,等待一个夜袭的时机。他们的目标,是要以五十人的肉身,尽可能消灭最多的瓦剌人,并救出被掳走的德庆皇帝。
实现这个目标难于上青天,但此刻他们的脑中没有任何杂念,只等瓦剌人露出破绽,就要集体策马冲锋。
很快时机就来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瓦剌人过早地开始庆祝胜利,营地里欢歌笑语,甚至开始饮酒作乐。
有人向营地的守卫递了一囊酒,守卫不假思索就举头牛饮,没过多久,就有些脚步虚浮。
“时机到了,我们走!”
几十人快马冲上前去,在营地前停了下来。孔聿黎下马向守卫行了瓦剌军礼,展示了前胸的徽章,用瓦剌语说道:“我们兄弟几个先前在紫荆关同大部队走散,总算找回来了,明天决战,我们还想为大汗出力呢。”
守卫睁着醉醺醺的眼看了看几人的衣服和徽章,还不太乐意,孔聿黎摸出几块铜板塞给他,又道:“你别跟大汗汇报了,他正喝得开心,我们也不想被他怪罪,兄弟,行个方便吧。”
守卫掂了掂钱币,这才点头,侧身放几人进去。
孔聿黎一行往主帐方向走去,只见大篝火旁全是狂欢的士兵,趁他们毫无防备,孔聿黎正要发布进攻的命令,忽然主帐前发生了变故。
有人大喊:“有刺客!大汗出事了!”
瓦剌士兵扔掉手里的酒肉,举着刀冲了上去。孔聿黎顺着众人奔袭的方向,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人,突然挥剑在脖颈处一划,旋即飘然落地。
营地乱了。
孔聿黎趁机亮出腰刀,向左右吩咐“给我杀!”,就冲出去左劈右砍。
瓦剌人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这些穿着自家铠甲的叛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有少数几个和孔聿黎交过手的,才发现可怕的敌人已经深入了营地,立马高喊:“孔聿黎杀过来了!”
主君一死,军心一乱,瓦剌人已经彻底顾不上反抗了,大部分已经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孔聿黎在同袍的掩护下,第一时间冲到关押德庆皇帝的囚车旁,一刀劈开锁链,直接将瑟瑟发抖的皇帝拉上了战马。
“咱们走!”目标达成,孔聿黎高喊,扬鞭牵马准备回撤,却在这时,一箭流矢不知从何处射来,径直穿入他的背部。
“啊!”他一声痛呼,身体一歪,从马背上摔下来。
“孔聿黎!”德庆皇帝吓得紧紧抱住头,不知所措地乱扯缰绳。
空中流矢不断,孔聿黎心系皇帝,还是咬牙忍痛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踩镫上马,将皇帝护在身前,使劲扬鞭大喊:“撤!”
一匹匹战马飞驰着,冲出混乱的瓦剌营地,一路向南奔去。天京城越来越近,孔聿黎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半是昏迷半是清醒地操控着缰绳,直到终于来到了城门之下。
“陛下,京城到了。”他费力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双手一松,双眼一闭,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孔聿黎再度醒来,他就躺在自己孔府的卧房中。
外面阳光正好,莺鸟鸣叫,一片祥和。
京城的危机定是已经解除了。他很欣慰地笑了笑,护住伤口慢慢起身,走到窗户旁向外张望。
窗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块铜镜,他缓缓拿起来,正对自己的脸。
他今年二十六岁了,本来最是飞扬俊逸的年纪,可镜中的他,容颜憔悴,发须横长,左脸还留下了一道三寸长的伤疤,这都是苦难的岁月留给他的无法磨灭的印痕。
他是孔子后人,出身世家,本应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为了对抗权倾朝野、恶贯满盈的大太监王显,他抛弃了一切。自二十三岁高中探花、入朝为官,他就一直想方设法揭露王显罪行,他四处收集王显作恶的证据,试过上书甚至死谏,却一次又一次被骂被廷杖被流放。
最后一次上谏,他被贬到极北的苦寒之地流放。他等了半年,终于等来了时机。
瓦剌人大举进攻大琰,德庆皇帝在王显的怂恿下御驾亲征,却遭遇惨败。孔聿黎听到消息,立刻带着几个与他一起流放的人千里奔袭,沿途又收了几个游兵,总共四五十人的小队一路杀回京城,竟真的以少胜多,救回了被囚的德庆皇帝。
“聿儿!你醒了?”孔朝的声音响起,他步履匆匆穿过庭院,径直走进他的房间。
“大伯!”他流放在外许久,失去了家里的联系,今天终于看到伯父,心情激动万分,向他恭敬行礼,“瓦剌兵退了吧?陛下可好?我父亲他怎么样?”
孔朝扶着他坐下,脸色有点凝重:“放心吧,瓦剌人走了。”
“那您看起来怎么并不高兴?陛下呢?我父亲呢?”
“陛下…你说哪位陛下?”
“大伯此言何意?!”
“德庆被俘后,朝臣拥立邺王登基,年号景元,所以德庆现在...是被幽禁的太上皇。”
孔聿黎心中一惊,半晌都说不出话。
孔朝又道:“至于你父亲,唉,瓦剌人攻克大同之战中,他战死了…遗体,现在还没运过来。”
孔聿黎只觉天上道道惊雷劈过,周身立刻一暗,身子软软地摊在椅子上。
父亲战死了,而他拼尽全力救了新帝最不想让活的一个人,他自己恐怕也将被景元帝看成德庆的旧党和忠仆,被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而永远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天命,竟是如此的讽刺。
他闭目思索了许久,才缓缓道:“大伯,同我一起回来的那些人,还有几个活着的?”
“十几人吧。”
“死了的那些呢?尸体在哪里?”
“有几具被马驮回来的尸体,都在义庄放着,好像很快就要烧掉了。”
“大伯,借我一辆马车。”
“聿儿,你不能出去。”
“大伯,求你了,他们是我的战友,让我送送他们。”
孔朝还是妥协了,准备好马车,让孔聿黎出了门。一路行到义庄,孔聿黎带了一壶酒,轻轻洒在放尸体的屋子门前,缅怀半晌,这才走了进去。
屋里放了五具尸体,有四个人都是他的同袍,可最靠里的…
竟是那个自刎在脱台大帐前的白衣人!
他十分惊讶,快步走上前,这下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竟然,是个女人!
她就是那天晚上的刺客,是她杀掉了脱台,让瓦剌军心大乱。
孔聿黎肃然起敬,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个女人很瘦,但面容的轮廓十分好看,眉毛黑黑的,自然弯成了两道柳叶,睫毛很长,好似沉睡的蝴蝶,右眼旁边还有一颗很小巧的泪痣,可想而知,她若是活着,一定是个美人。
但他有点惊讶,这个女人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走出屋子,看到义庄的看门人坐在不远处,他便走过去打听情况。
“敢问这位兄台,那个女人是谁送来的?”
那人道:“是前日大败瓦剌的几位勇士送来的,和其他尸首一起。”
奇怪,那就是他的战友带回来的?难道有人认识她?孔聿黎倍感奇怪,便问道:“他们可曾说过这女人是谁?”
“没有,他们只说不忍英雄般的汉家女儿尸骨流落在外,就带了回来。”
孔聿黎遗憾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如此英勇,如此壮烈。他正要离开,却听见那看门人也轻轻喟叹一声,仿佛在自言自语:“如今的天京城,已经没人记得她了。”
孔聿黎立刻回头道:“你认识她是谁?”
“我当然认识,她当年在京城也是出过名的。”
“她是谁?”
“她是柳家的女儿,柳渊澄。”
柳渊澄…
孔聿黎的脑中炸过一道霹雳,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全身如同过遍无数电流,让他的大脑他的灵魂他的感官全部陷入一种迷惘而纯粹的空白当中。
这竟是他当年的未婚妻,后来却不明不白在青楼失身、沦为京城笑柄的柳渊澄。
她的出事改变了他的性格和人生。孔聿黎原本憧憬着与她的婚姻,幻想着她是完美的妻子,可解婚之后,他再也不谈感情,只一心想要找王路昆和王显复仇,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扳倒阉党。他越来越偏激,越来越极端,以至最后落魄至此。
他的眼中隐隐含泪,慢慢说道:“你怎会认识她?”
“我曾是柳府的下人,做错了事被辞退,才在这里混口饭。”
“不是传言她疯了么,柳大人不是一直关着她?”
“她没有疯,是柳方故意害她失身,解除了和孔府的联姻,还把她关起来折磨她。”
“那她怎么跑出来的?”
“我不知道,但我听说柳大人在瓦剌人攻城之前就被仇家杀了,柳小姐估计就跑出来了,许是她长得好看,就被瓦剌人抓去了。”
孔聿黎心绪实在难以平静,他喘了几口气,扶着墙,慢慢走回屋里。看着她美丽而平静的容颜,他再也抑制不住起伏的心潮,落下泪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他将她抱起,一步一步向外走。
“哎你是谁,为什么要带走柳小姐?”看门人追了上来。
“我是她的丈夫,孔聿黎。”
他说着,将她轻轻放进车厢中,小声吩咐车夫,改道驶去平安寺。
瓦剌兵刚退,京城内仍是一片混乱,平安寺香客寥寥,住持正拿着扫把在院内扫地。
孔聿黎抱着柳渊澄走了进来,他背上的伤口已经裂开,血渍渗了出来,透过锦衣留下点点血花。
住持看到,微微一愣,旋即微微一笑,向他施礼:“施主。”
孔聿黎面露焦急,带动着脸上那道疤略显狰狞:“方丈,我想请你做一场超度法事。”
“可是为你怀中这位女施主?”
“正是。”
住持细细看了看柳渊澄,长长叹了一声:“这位女施主本不至如此,可怜,可叹…”
“是,我和她的命运本不应如此。事到如今,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孔聿黎微微仰头,泪水从眼角溢出,流进了凌乱的鬓角,“方丈,我想用我这半条残命,换她下一世安宁,可以吗?”
“阿弥陀佛,一切自有天意,施主随我来吧。”住持双手合十,将孔聿黎引到大雄宝殿前的一棵银杏树下,“请坐吧。”
孔聿黎抱着柳渊澄席地而坐,住持在一旁缓慢而悠扬地念起经文,清风吹过寺庙檐角挂着的铃铛,声声入心。
伴着这经声、风声、铃声,孔聿黎很快就睡着了,过了许久,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的肉身原地坐化,他的灵魂飘向了很远很远的远方…
【小凌子说】
聿鹅和澄鹅的故事到此结束啦,他们在下一世终于有了美满的生活。小可爱们,也祝大家都过得幸福开心,我们下个故事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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