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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歌儿指尖凝出一片荧光，随着未引线的针，在丝绸上来回穿梭。
门外忽地传来一声唤：“喂，明日丞相夫人可能会来，你可莫要起晚了。”
那人不待她回答，就急匆匆地走了，仿佛在这里多待一晌都是晦气。
也是，春儿不在，她自然攀上殷悦这根高枝儿，也不屑在这个地方多待。
柳歌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心道：我知道了，明日一定不会晚起的。
第二日，殷悦就看见某只小团子送至门口的丝绸，上面光洁如新，丝毫没有断裂过的痕迹。
心中有些讶然：她是怎么做到的？
虽有些纳罕，但这事总算摆平了，稍后丞相夫人来还给她便是。
祖父不在，殷府鲜有人能坐镇，能少惹些事端便少惹些，省的劳心劳神。
想着，殷悦唇角露出了一丝笑。
她这边倒是舒坦了，那边熬了个通宵的柳歌儿却是万夫所指。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将那物修缮完好。
殷家的下人们只看见她熬的通红的眼，和手中宛若从未损坏的丝绸，想到：
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将这么名贵的丝绸织好？莫不是动用了什么妖术？
对，肯定是这样！那小贱人一定是动用了妖术！！！
由此，他们更认定她是个妖物，是个会带来灾祸的妖物。
而此时，柳歌儿因为熬了一个通宵昏昏欲睡，耳畔嗡鸣声迭起，就连眼前也是清晰一阵模糊一阵的。
好困……好想睡觉……
她摸索着爬上了床，不敢盖被子，只将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
躺一会儿就好，躺一会儿就起来干活，她真的有些熬不动了。
……
不到晌午，丞相夫人便气势汹汹地赶来了殷府。
碍于殷老将军的威严，她不敢将愤怒溢于言表，只是冷着一张脸进了府内。
丫鬟们齐刷刷地站了一排，谁都不敢抬头看，生怕自己一个眼神就惹到了这火气大的主儿。
到时候，受皮肉之苦的可是他们。
柳歌呢？她怎么没来？
看见面前蓦地空了一个位置，小瑶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昨日是她报的信，她也不知道柳歌儿睡没睡着，就那么说了一声便走。
这下不光是她，就连报信的自己估计都难逃惩罚。
“听闻，昨日殷大小姐将我做衣服的料子扯坏了？”丞相夫人假意扶了扶自己的发髻，目光装作不在意地看向身侧两排垂首而立的丫鬟，满意地微勾唇角。
目光再放远些，她忽地就看到了小瑶面前的空位，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
“呦，这就是殷府的待客之道么？可真是稀奇，那空位子难不成是留给我站的？”
大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干笑两声，急急解释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有个下人得了天花，我赶紧叫人把她关在别处了。”
一听到“天花”二字，丞相夫人赶紧捏住鼻子，目光中满是嫌弃，唯恐避之不及——
“这得了天花可不是小事，要我说，那种人就得赶紧扔到乱葬岗去，别脏了府里。”
她说着，又是不屑地看了大夫人一眼，皱起眉头：“表妹你也是心善，怎么能留那种人在府上？”
“不过……也是情有可原。”她忽地话锋一转，松开捏着鼻子的手，嗤笑道，“这老将军不在府里，殷家也没了主心骨，缺人缺钱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咱们可是表姐妹，你若是缺钱了，便到我府上拿，姐姐怎么会缺你这两个钱？”
大夫人又是干笑两声：“哪里哪里，虽然公公没在府里，但我家老爷不是还再么？有他在，殷家垮不了。”
虽是这般说着，她心中却是对自己这位亲表姐十分鄙夷——
那人自小便要和她比，是压岁钱要比，结婚时的嫁妆要比，就连谁的相公更听话也要比。
大夫人素来是个要强的人，怎肯服输？
那人就这么比来比去，比了小半辈子。
直到殷府被满门抄斩时，她丝毫不念及表姊妹之情，鄙夷地对自己说道：
“妹妹，这辈子你算是永远也比不过我了，好生上路吧。”
大夫人真是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喂狗。
不过，也正因为是表姐，她对于殷府的情况更是了如指掌，知道老将军不在，这偌大个殷府不过是个空壳，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这才越发大胆了起来，说出刚才那番风凉话。
“呦，瞧我这记性。”
感觉身边人面色有些阴沉，目光狠厉地盯着自己，丞相夫人蓦地脊骨一寒，赶紧打着圆场：
“我这次来可不是跟表妹您叙旧的，我啊，可是来看我那批名贵料子的。”
“你也知道，那丝绸花了我不少金子，若是差了一丁点……”
她说道这里便不说了，只是笑着看向大夫人。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夫人干巴巴地笑着：“那是自然，该赔的，我殷府自然会赔。”
“可是了，不仅要算上本钱，就连工期也得算上呢。”丞相夫人笑着，抬脚走入大堂，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大夫人现在憋了一肚子火，待会儿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柳歌那个小贱骨头出出气！
“悦儿。”她低声一唤，原本站在不远处的殷悦踱步上前，将手中端着的物什呈了上去，不卑不亢道，“表姨，您看看？”
丞相夫人将那丝绸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反复端详了半晌，竟看不出有何问题。
其工整细密的针脚就好像它从未损毁过。
不仅如此，衣服上甚至还浅浅泛着莹蓝色的光，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点点酿成了光蕊，美不胜收。
这可真是稀罕，距离损坏时不过隔了一宿，怎么就能恢复的这般好？
“咳。”一旁的大夫人见她如此讶然，忍不禁清了清嗓子，温声道，“表姐，您看这布料可还满意？”
满意是满意，只是……
丞相夫人看着身旁人颇有些得意的笑容，忍不住憋了一肚子气，又是将手中的丝绸看了个反复，欲在鸡蛋里挑骨头。
可无论她怎么看，没有瑕疵就是没有瑕疵，那真丝韧得哪怕她暗地里用指甲去挑都没有抽丝。
丞相夫人悻悻收了手，将丝绸好好放在檀木托盘中，理了理衣袖，复又端着笑说道：“表妹家里果真是有能工巧匠。既然这东西已经修缮，姐姐也不便再在这里停留，就先走了。”
“表姐好走，我就不送了。”
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能工巧匠”是谁，但总算是送走了这个长舌妇。
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大夫人送上一口气，转头对着殷悦和颜悦色道：“悦儿，方才吓着了吧？你缝补了一夜定是累的打紧，赶紧进屋去好好歇歇，小心累坏了身子。”
“娘，不是，我……”殷悦刚想要说什么，就看见大夫人一个眼神扫过来，赶紧将口中的话吞了进去。
良久，才嗫喏出一个字：“是。”
见自家闺女如此听话懂事，大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殷悦走远了，她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不见，脸黑的好似能滴出墨汁。
只听到她凛然开口：“柳歌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大、大夫人。”小瑶唯唯诺诺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不住地打着颤儿，“柳歌她、她可能还在房里，昨日我分明嘱咐了她的，谁知道、谁知道她……”
她说到这里，便不敢再说下去了，将脑袋低到地面，等候着面前人的发落。
“我倒是要看看她在做什么。”大夫人一双远山眉倒竖，猛地一甩袖子，匆匆朝着柳歌的住处去了。
糟了，柳歌她……
躲在一旁窃听的殷悦内心暗道大事不妙，她知道他娘的心性，这次柳歌估计是在劫难逃。
如此想着，她连忙匆匆提着裙摆，朝着柳歌的住处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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