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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宿舍，手机微信看了又看，母亲一直没有回复她一字一句。
前几天打电话，母亲的手机还能打得通，现在已经显示关机的状态。
顾茉心口一紧，隐隐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如果按照大姑所说，父母带着弟弟去云南旅游了，母亲爱炫耀的性格自然会在朋友圈显摆。
眼前种种迹象，都不是一般的不对劲，而是非常不对劲。
顾茉拿起手机想打给两个姑姑，想了想决定打给弟弟蔡智武。
蔡智武那边刚刚在医院食堂吃好晚饭，他对顾家人充满了仇视，吃饭都距离他们一家八丈远。
无论王鹏、马树杰怎么套近乎，他都是一副目眦欲裂的模样，除了对待他的亲外甥。
顾沥吃了一碗大水饺，蔡智武吃了一碗肥肠面，舅甥二人还能聊两句。
顾沥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蔡智武，说：“舅舅，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们？”
蔡智武冷哼一声：“喜欢他们？八辈子都不可能！沥沥，你妈这些年在你们家受了太多委屈，现在连......连一只肾都保不住了！”
蔡智武说着就开始抹眼泪，顾沥赶紧给他递了一张纸：“舅舅，你别哭了，我妈愿意救我爸！”
“舅没哭，这辣椒呛眼睛！”蔡智武接过纸巾，“你妈就是傻，从小就傻，才会看上了你爸这个小白脸。
小白脸有什么用？现在不还是又老又黄，都瘦得像只猴了。”
“舅舅，我爸那是病了，等他病好了，人就有精神了。舅舅，你讨厌他们，讨厌我吗？”
蔡智武一愣，拍了拍顾沥小脑袋瓜：“讨厌你个锤子啊？你是我姐生的，舅舅爱屋及乌。”
顾沥一听这话，咧着嘴笑开了。
蔡智武的手机突然响起，一看是外甥女顾茉的电话，赶紧冲着外甥做了个“嘘”的手势。
“茉茉，想舅舅啦？多长时间没给舅舅打过电话了？”
顾茉电话那头笑了笑：“舅舅，你最近有我妈的消息吗？”
蔡智武抿了抿嘴，说：“你妈......你妈在顾家村呢，我刚到你们家，给沥沥送了一套奥特曼玩具！”
顾沥一听坏了，他们忘了和舅舅交代一声，舅舅给说漏嘴了。
“舅舅——”顾沥急得不行，一个劲给舅舅打手势，让他别说了。
蔡智武没明白，冲着电话说：“茉茉，你等等，你弟要和你说话。”
顾沥泄了气似的，接过了舅舅的手机，“姐——”
那头，顾茉愣了一下，心里越发察觉出不对劲。
“沥沥，你......你不是和爸妈去云南旅游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沥支支吾吾了半天，“姐......妈......妈水土不服，我们就提前回来了。”
顾茉心口一沉，弟弟每次撒谎的时候，说话总是吞吞吐吐。
“顾沥，老实交代，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姐，家里好着呢！对了，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这次我数学考了95分，语文考了100分，我们老师说我孺子可教也。”
顾茉顿时乐了：“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等你回来我给你看试卷。姐，我这学期还拿了三好学生奖状呢！”
“行，为了奖励你，我这两天就回去接你来上海。”
顾沥愣了一下：“姐，不着急，我先把暑假作业做完再去上海。”
顾茉淡淡一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一下子变得这么有思想觉悟，姐这次回去好好奖励你！
对了，妈手机怎么关机了？”
顾沥眼珠子溜溜一转：“姐，妈.....妈手机在云南拍照的时候摔坏了，不然她肯定会发朋友圈显摆的。”
顾茉这下子才松了一口气，“行吧，等妈回来，你让她拿舅舅手机回个电话给我。”
“姐，明天吧，马上都要睡觉了。姐，你也别熬夜，晚上早点睡。”
说完，顾沥如同手上握着一只烫手的山芋，将手机还给了舅舅。
“茉茉，回来到舅舅家玩，舅舅给你做干锅牛蛙......”
挂断电话，顾茉越想越不对劲，舅舅很少会去他们家。
因为母亲和两个姑姑还有奶奶的关系都不好，每次都是母亲自己回娘家探亲，娘家人几乎不来顾家村走动。
她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发小徐瑶，徐瑶虽然嫁到了隔壁村，但是找人打听村里的事情还是很方便的。
很快，徐瑶回电话给顾茉，“茉茉，你爸妈......他们.......”
听徐瑶说话支支吾吾，顾茉知道家里铁定出事了，“徐瑶，咱俩是不是姐妹，是姐妹就赶紧告诉我。”
徐瑶豁了出去：“茉茉，听说你爸得了尿毒症，你妈去给他换肾了，这几天就要动手术了。
你两个姑姑姑父的肾都不匹配，唯独你妈的肾和你爸的身体不排斥。
茉茉，他们一定怕你担心，所以才瞒着你的，你千万别急啊！”
听到这个消息，顾茉竟一下子很平静，淡淡地说了一声：“徐瑶，谢谢你，我先挂了，回头咱们再联系。”
没等徐瑶再说话，顾茉已经挂断了电话，眼泪一下子就飞了出来。
这些年，她和父亲的关系很近，近的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些年，她和父亲的关系很远，远的父亲似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没有像看儿子一样看过她。
父亲但凡看她，眼神都是充满了亏本，像是从她出生那一天，养育她就是为别人家培养儿媳妇的。
可是上一次五一节回家，她第一次坐在父亲的电瓶车后面，羞涩地搂紧了他的腰。
那一刻，她发现很多年很多年的委屈，都没了。
他是爸爸，无论怎么样，他都是她的爸爸。
即便是曾经恨透了父亲对自己的疏离、冷漠和轻视，她也从来没有对父亲起过任何恶毒的想法。
即便当年他和母亲反对她读完初中读高中，读完高中读大学，她即便心里再恨，也没有想过要他死。
她发誓，从来没有，如有一丝歹念，天打五雷轰。
尿毒症，多么可怕的三个字，原来父亲不是无缘无故消瘦，而是早有征兆。
“爸——”
这一刻，顾茉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哭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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