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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那年他在阿尔卑斯山下那样。
背影萧索孤寂，拢着散不开的冰冷雾气。
沈熹站在窗前看了很久。
直到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夜色中。
她脱力跌坐在地。
打开濡湿的手心，有冷汗，有指甲尖端刺出的血迹。
头一阵阵发晕。
安静的合上手，沈熹向后仰躺在地上，长发铺散开，呼吸声轻到几乎听不见。
就在今晚，她亲手推倒了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
今晚过后，自己再也不能从那段遥不可及的年少回忆里，汲取仅有的一点点甜份，支撑自己继续走下去了。
可剩下的路还有那么长，那么黑。
疲惫如潮水涌来。
实在是太累了。
这样的人生，真的，太累了。
顾宁安走过来，蹲在沈熹面前，低头看她。
继续问着车上她未来得及回答的问题。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沈熹眸子里空荡荡的，宛如空城。
慢慢的，她勾出一个笑。
没有任何声音的笑。
顾宁安微蹙了眉，“熹熹，不要笑。”
他道，“我喜欢看你痛苦的样子，不喜欢你笑。”
沈熹仿佛没听见，继续无声大笑。
笑到眼泪涌出眼眶，顺着鬓角滑下，藏入鸦黑发间。
倏地，她慢慢敛下嘴角，脸上只剩麻木。
顾宁安眉头却皱的更深。
他伸出指尖，沾了点她眼尾尚且留了余温的水痕。
眉间划过几分迷惘。
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弯腰打横抱起沈熹，嗓音中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地上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下一刻，雪亮刀光一晃而过，左肩袭来剧痛。
顾宁安定住身形，垂眼看去。
原本应该出现在宴会上的银质餐刀，正深深刺进他的皮肉，鲜血狂涌。
执刀的人，是她。
沈熹静静凝视着他，泛白的指节紧握餐刀把手。
顾宁安轻笑：“想杀了我？”
沈熹也笑，“可惜偏了一点。”
他将她放下，毫不在意，眸底压抑着狂热的光。
“好，那就让我成为你杀的第一个人。”
“来，往这儿刺，”他覆上她的手，带着她一点点拔出刀身，向下移动，稳稳抵在心脏的位置。
“就像四年前我教你的那样，用力。”
刺鼻的铁锈味随着呼吸钻进肺里，他白色衬衫洇开一大团猩红。
头晕的更加厉害，沈熹却固执的不肯移开视线。
“刺下去。”耳边传来他的蛊惑，“只要刺进去，你就能杀了我，你就能替李寒星报仇了。”
听到李寒星的名字，她恍惚了一刹，握着刀的手，控制不住的用力。
刀尖一寸寸刺进他的胸腔。
顾宁安伸出染血的手，抚摸她如纸般苍白的脸颊，似呢喃又似喟叹：
“杀了我以后，你就不再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沈熹了，你和我一样……”
话未说完，房门忽地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哥，听说你带了个姑娘回……”
青年兴奋的话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叫——
“哥！！！”
拿把刀最终还是没能贯穿顾宁安的心脏。
赶来的顾宁远一把分开两人，又不敢轻易拔刀，一叠声的对门外嚷道：
“快叫医生！把住家医生给我叫过来！”
佣人们急急应了，闹哄哄的忙作一团。
顾宁远惊魂未定，猛然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他警惕的望向“凶手”。
却在看见她的脸时，愣了。
“怎么是你？”他满脸震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熹没有回答，撑着椅子站起来。
她游魂似的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夜风吹来，撩起白色裙摆，她似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我要回家了。”
沈熹仰头看天边的月亮，弯了弯眼尾。
“大家都等着我，我要快点回去才行。”
在她踮脚攀上窗沿的那一瞬间，顾宁远心道一声不好，正要去拉住她。
顾宁安已经提前一步冲了过去，将人猛地拽进自己怀里。
他用力握住沈熹的胳膊，几乎掐到骨头。
“你想死？”
沈熹昏昏沉沉的闭上眼，喃喃，“我只是想回家。”
“可我还没玩儿够。”
顾宁安头一次收了笑，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
“不管是生是死，你都只能待在我身边，永远别想离开。”
沈熹安静的靠着他，没有回应。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昏了过去。
旁边的顾宁远被他这副表情吓到，嗫嚅道：
“哥，你们……”
他鼓起勇气，换了个问话方式，“沈熹是你什么人啊？”
顾宁安冷笑，“不过是我养的一只金丝雀罢了。”
顾宁远怔住。
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沈熹会觉得她眼熟了。
多年前的某一天，他无意间在顾宁安的房间里看见一本相册。
那里面的每一张照片
都是她。
……
沈熹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衰弱下去。
从那天起，她没有再被关在郊外别墅，而是住在顾家老宅。
——只是换了个笼子而已，她对此毫不关心。
或者是，她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她不吃饭，不睡觉，也不再去窗前看风景了。
顾宁安的伤没什么大问题，恢复的很好。
他注视着那个纤薄的影子，指间的烟燃到尽头也未察觉。
顾宁远替他拿掉那根烟，好心提醒道：
“哥，你的雀儿就快要死了。”
顾宁安摁了摁胸口的伤，在尖锐痛感中获得一丝快意。
他无端烦躁：
“死就死了，我以后可以再养只和她一样的。”
顾宁远道：“可世界上没有两只雀儿是一样的。”
顾宁安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要我放了她？”
“不是放。”顾宁远道，“松一松绳子而已，跑不了的。”
顾宁安嗤笑，“的确，有李寒星在，她离不开我。”
“不是她离不开你。”
顾宁远叹气，“是你离不开她。”
“……”
顾宁安脸色难看的走了。
当晚，他站在了沈熹的床前。
沈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两人相对无言。
他忽地开口：
“我可以放你离开。”
沈熹眼皮颤了颤。
“可你要想清楚。”
顾宁安扯了扯领口，身体随意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侃侃而谈：
“有我在，没有任何一家企业与乐团敢雇佣你，而李寒星一晚的住院费是五位数，就凭你，要怎么养活他？”
沈熹攥紧了床单，终于说出这些天以来的第一句话，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会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
他勾起嘴角，笑容没什么温度。
“你指的想办法，不会是去找你的旧情人陆景明吧？”
“你可能不知道，他自从见了你以后，疯了一样赌上所有身家想要扳倒我。
可惜，顾氏这座庞然大物，不是一只小小蚂蚁能撼动得了的。
如今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怎么可能帮得了你？”
沈熹伸手捂住眼，语气是掩不住的疲倦。
“顾宁安，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你自己，走到我身边。”
顾宁安忽地坐直身体，紧盯着她，声线微扬：
“我要你明白，只有我，才能做你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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