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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顾宁安的，是不远处酒杯跌落的脆响。
沈熹清晰的看见，那个年轻男人骤然变幻的脸色。
她从不信神明。
可这一刻，她在心里向上天无声祈祷。
拜托，认不出我。
拜托，不要认出我。
拜托，即使认出了，也不要靠近我。
可陆景明没有任何犹豫。
他向她走来。
步子迈的很急，甚至踉跄了几下，险些踩中地上的玻璃碎片。
双眼亮的惊人。
沈熹心头涌上绝望。
最后一步将要落下。
顾宁安轻笑了声，徐徐揽住她的腰，语气亲昵：
“宝贝，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的脚顿在半空。
陆景明停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沈熹看着他眼里的光，一寸寸熄灭，眸中像是蒙了层阴翳，涌上铺天盖地的黑潮。
她张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是陆总。”
顾宁安仿佛才看见陆景明一般，略带惊讶的打了个招呼。
陆景明不言，只死死盯着沈熹。
“介绍一下。”
见状，顾宁安执起她的手，带了点宣示主权的意味，笑意不达眼底。
“这是我新交往的小情人，沈熹。”
陆景明脸色骤变，无比难看。
年少时的爱人，分开四年。
一千四百多个日夜。
再相逢时
一个是众星捧月的商界新贵。
一个是受人白眼衣着暴露的金丝雀。
彼此听见的第一句话，是他人含笑介绍——
“这是我新交往的情人。”
这世界如此荒谬。
荒谬的让沈熹绝望。
“来，和陆总打个招呼，他最近可是商界红人。”他摸摸沈熹的头。
沈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推开他。
她抬眼，与陆景明四目相对，觉得自己应当对他笑一笑。
于是，她用力扯开一点嘴角，声音很轻：
“陆总，你好。”
语气好似陌生人。
仿佛两人真是初次见面。
陆景明就这样看着她。
良久，他薄唇微动，说的却是——
“为什么这么瘦？”
没有问她当初为什么丢掉他。
没有问她消失的这些年去了哪里。
没有问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只在乎她为什么瘦了。
这句话仿佛一个引子。
一瞬间，委屈如山洪爆发。
沈熹忙低下头，不敢让他发现自己微红的眼眶。
身边的顾宁安微微一笑，神色自若的接话：
“小姑娘爱漂亮，宁愿饿着也不肯多吃一口，吃饭还非要我亲自去哄。”
言语间满是宠溺。
陆景明收拢掌心，一字一顿问沈熹：
“是这样吗？”
顾宁安也看沈熹，神色温柔：
“是这样吗？宝贝。”
“……”
沈熹咽下眼泪，再抬起头时，一切正常。
她挽住顾宁安的手，笑说：
“当然。”
顿了顿，她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催促道：
“我们回去吧，这儿很吵，我不喜欢。”
顾宁安脸上便带了些无奈，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对陆景明耸耸肩。
“抱歉，我家宝贝和我在一起四年，被我给惯坏了。”
陆景明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四年？”他声音很轻。
沈熹用力闭了闭眼，“对，四年。”
“这四年，我们一直在一起。”
陆景明长久的沉默下去。
“走罢。”顾宁安道，“我们回家。”
三人错身而过。
只剩陆景明留在原地。
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背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孤零零站在那儿，好似被整个世界抛弃。
沈熹不敢回头。
直到坐上车，她才如梦初醒般，极缓慢的眨了眨眼。
顾宁安勾起她的下巴，饶有兴趣：
“现在，你有话对我说了吗？”
沈熹眼里没什么焦距，像是被抽空灵魂的木偶。
她微动了唇，想说些什么，前面的司机却突然道：
“少爷，有车跟上来了。”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法拉利轰鸣着追来，烟尘飞扬。
驾驶座握着方向盘的男人，脸上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见状，顾宁安抚掌大笑。
“还真是爱你啊。”
他拍拍沈熹惨白的脸，“宝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沈熹动作僵硬的点头。
于是，顾宁安打了个响指，“改道，回老宅。”
司机答应一声，拐进右边的路口。
后面跟着的车同样拐弯。
到了位于半山腰的顾家老宅大门，两辆车同时停下。
沈熹深吸一口气，和顾宁安一起下车。
陆景明摔上车门，沉声叫她，“沈熹。”
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走。
他疾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腕，又叫了她一声。
“沈熹。”
“还有什么事吗？”她终于回头，满脸不耐烦。
“我不相信。”陆景明咬紧牙，“刚才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熹面色冷淡，“请你放手，我不想因为你的无礼，让顾宁安生我的气。”
顾宁安闲闲开口，“我可没生气。”
“不过陆总要是喜欢，”他亲切的拍拍陆景明的肩，“我把她送你玩几天也无妨。”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之前那些朋友都对她很满意，还要……”
话未说完，拳头裹着劲风砸在他脸上。
“砰——”
顾宁安向后退了几步，重重撞到墙上。
还未来得及反应，陆景明狠狠攥住他的衣领，额头青筋暴起，眼白里的涌上血丝。
“你怎么敢……”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顾宁安，你怎么敢这么对她？”
顾宁安摸了摸嘴角的血迹，喝退围上来的保安，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的更加开心。
“陆总，我和自己情人之间的事，轮不着你来插手吧？”
陆景明眸底猩红一片，“沈熹，我要带走。”
“带走？”顾宁安歪了歪头，“你倒不如先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两人一同向门边望去。
沈熹就静静的站在那儿。
不等陆景明开口，她拢了拢颊边碎发，盯着脚尖，轻声道：
“我不愿意。”
陆景明呼吸一滞，好半天，才艰难出声：
“你宁愿跟在这种人身边，也不和我走？”
沈熹道：“是的。”
“为什么？”他满脸执拗。
沈熹沉默。
顾宁安一把推开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好领口，揽住她的腰：
“熹熹，告诉他，你为什么留在我身边。”
“因为——
沈熹抬起头，直视陆景明双眼。
“我爱顾宁安。”
一字一句，仿若长钉扎进陆景明的心脏。
痛感尖锐，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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