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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震的震级并不大，但是它对大地震后本就摇摇欲坠的人间造成了不亚于首次地震的巨大伤害。
原本就不牢固的废墟坍塌，那些等待救援的人眼看着光明触手可及却又坠回地狱。
那些正在抢救的军人，医生，志愿者们更是不少因此丧了命，受了伤。
“你们快去救人啊！我的老婆还在下面呜呜！！你们快点派人下去援救啊！你们不是也有军人在下面吗！！他们……他们一定还活着……你们快派人……求求你们……！”
槐中月一行人拖着沉默的身躯回到小公园的时候，小公园已经是一派兵荒马乱的乱象。
陆续有军人扛着伤员回来，或是有一个个已经脏的跟土人一样的志愿者们蹒跚着挪回小公园，可余震波及的救援行动打碎了不少人内心原本逐渐组建起来的安全感。
像这样拽着无声无措的军人的民众并不是独例。
医疗队又忙碌了起来，可闹事的民众们却越聚越多，他们推搡拉扯着军人，有的大声的哭泣着，有的宣泄着愤怒，有的像是恐慌到了顶点，趁机跟着人群想要攫取好处。
槐中月放下了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志，眉眼低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一个伸手就朝着陈北明挥拳的男子一脚踹了出去。
“谢夫人！”陈北明几乎已经做好了被揍上一拳的准备，因为他知道，在这么巨大的民哀和民愤之下，他们身着军装的人不能对民众举起拳头和武器，否则只会更进一步激化矛盾。
槐中月把地上的男人拽着领子拎了起来，她默不作声一拳就揍在了他的脸上。
登时就见了血。
所有人都被这忽然冲出来的疯女人吓了一跳，原本将陈北明和他的士兵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他妈……”
碰——又是一拳。
那男人被揍得晕头转向。
槐中月拎着一个一米七八的汉子就好像在拎一袋米一样的简单，她身上的戾气几乎是掩饰不住的直冲他的面庞。
“揍你一拳，痛不痛？”
那男子艰难地吐出跌落的牙齿，他咽下去的全是腥臭的血水，他费力地睁开眼睛骂道：“管你什么事，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八婆……！”
碰——槐中月又是一拳下去。
那男人直接被一拳打晕过去。
“快！快拦住她！”陈北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去把盛怒的槐中月拦了下来。
“谢夫人，你、你没必要……”陈北明拦下了人，却不知道说什么，他表情复杂，叹着道。
槐中月扭头，清凌凌的双眸毫无畏惧地直视陈北明：“陈队长，我愿意因为我自己的行为接受一切的惩罚，但请你允许我对着这些人把话说完。”
陈北明愣了愣，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槐中月扭过头，一脚指着那个昏迷在地上的男人。
“你们觉得我揍上一拳痛不痛？”
没有人回应她。
槐中月倏地冷笑一声：“你们当然不觉得痛，这一拳不打在你们的脸上，痛不在你们的皮里。”
她的手指指了一圈挡在群众面前灰头土脸的军人：“这些人活该欠我们的嘛？就因为他们身着军装，就因为他们不会对我们举起武器，就因为他们对我们关怀备至，就该为我们赴汤蹈火，为我们舍生忘死吗？！”
“你们是人！废墟下埋葬的是你们的亲人，也没有少过他们的战友！！我们喝着热汤吃着肉饼，你们有没有看过他们吃的是什么！我们在用劳动换取粮食，可他们自到来之际就没有停下过救援的步伐，受伤，死亡，他们也前仆后继！”
“叔叔阿姨，弟弟妹妹们，天灾之下众生平等，灾难面前是他们提灯引我们向前！难道你们要因为这无法预测的天灾，去埋怨这同样的血肉之躯不能为我们撑起一片天吗？”
????的声音传来，有一个小兵忍不住用脏兮兮的衣角狠狠地抹了抹眼角，下一秒他猛的抬头望天，低下头时又是那副坚定勇敢的摸样。
槐中月用脚尖提了提脚下的男人，她语气又冷然下来：“军人们不能向民众们挥拳，但我可以，他们不能说的话，我能说。”
她指着自己：“我叫槐中月，再让我看到你们闹事，我见一个打一个！”
“没有人活该当你们的撒气包，理解大家情绪激动，可你们如果打坏了任何一个兵哥哥遭罪难受的最后还是你们的家人甚至你们自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如果有，那就是你们自己给自己造的！”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冰冷冷的雨丝浇灭了那些燃起的怒火和焦躁，人群骚动了一会儿却没人再敢做那个愤怒的出头鸟。
槐中月扭头：“陈队长，我动手伤人了，你罚我吧。”
陈北明看着她，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摩挲这衣角，他似乎十分的纠结，又十分的动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对待槐中月。
谢堂恩走了过来搂住了槐中月，对着陈北明说：“现在开始下雨了，入夜之后温度可能还会再降低，陈队长可能要注意一下大家帐篷里的安排，别出现冻伤的患者。我和月月就在房车里，如果陈队长有什么处罚或者安排，就尽管来找我们夫妇俩。”
陈北明愣了愣，脸上也出现急色，他点头连连称是，说着他要去落实安排，也什么处罚都没说，就转身疾步离开了。
人群也逐渐散去，那些还有些不甘的见到木已成舟，也只能咬着牙转身走开。
“恩人！你太帅了！！”没想到，严山是第一个窜上来的，他握着拳头像是在压抑着激动之情。“大家也太不冷静了，怎么能这么对兵哥哥们呢！”
槐中月只是对他笑了笑，可心里还是十分沉重。
她心里明白，人群的愤怒只因为无助，他们错了吗？善恶是非其实真的很难分辨，他们未必错，她的做法也不是真的正确。
只是他们都是在悬崖边上的人，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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