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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芽敲了敲他家的门，姚里面猛地打开门，有人冲外面大声吼道：“敲什么敲！把我们家门敲坏了，你给我赔吗？”
青芽被吓了一跳，忙护住肚子，桃子也是赶紧扶住青芽，丰收他们挡在夫人身前。
青芽稳了稳心神，然后还是堆起一个笑：“姚大哥，我有事找你，能让我进去说吗？”
自从他爹冒着生命危险去山上打猎，结果被老虎咬死之后，村里人都不敢跟他们说话，生怕沾染了一丝晦气。
村里里无论大人孩子，见到他都是离得远远的，等他走后都在背地里指指点点：“那个姚石头，都快饿疯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和他爹一样的下场。”
去山里打猎就是饿疯了，不是饿疯了谁敢去山里，村里人都这样认为。
姚石头看着青芽，知道她是嫁给了原来在山上住着的擎苍，他和擎苍在山上也见过几次，擎苍还帮他打过野猪，于是便把她放了进来，自己也不管她，自顾自继续吃桌上的一盘鸡。
青芽看着那桌子上的一盘鸡，倒是愣了，这样的年月，他竟然还吃得到鸡肉？
还是一整只鸡，烤得焦黄，青芽算了算，自己已经因为要隐藏实力，所以让花婶每天做的饭菜都很普通，她鸡汤喝了不少，可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姚石头看到青芽看了好几眼自己盘子里的鸡，他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故意在她面前吃鸡肉吃的很香，吃饱喝足后这才看她：“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
青芽看着姚石头明明生的很显年纪小，却偏偏要装作凶狠的样子，心里微微一笑，然后开口：“姚大哥，你不常出门儿，但是也大概知道村里的具体情况，现在村民们壮劳力都被征兵了，家里面儿的都是干不了多少活的老人和女人。再这样下去，咱们村子都要活不下去了。”
姚石头闻言哼了一声：“我死就饿死了，关我什么事儿，我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家可是没有粮食的，要不是家里没有粮食，我爹也不会死。”
“再说了，我听说你家可是很有钱的！”
他说的是实话，他平日里去镇上做些投机倒把的事儿，时不时的在打个野鸡野兔吃点荤的，他自己本不会种田，所幸也没打算娶媳妇，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就没有买粮食。
青芽赶紧解释：“姚大哥，我知道你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粮，我家是有粮，可凭什么分给他们？我只是听说……”
姚石头看着青芽犹豫的样子，干脆大喇喇说：“你就说吧？听说什么？难不成你想村里人跟我一起去打猎？”
姚石头哈哈大笑，撕下一只鸡腿递给青芽，青芽赶忙地推辞。
姚石头却怒了：“怎么看不起我，我虽然家里没有粮食，但是一个鸡腿还是能穷人吃的起的。”
青芽赶紧接下鸡腿：“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这年头只要是肉都特别金贵。”
“野鸡我都已经吃腻了，也就你们还觉得稀奇。”
听他说这话，好似打猎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青芽眼睛放光：“姚大哥，你下次打猎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
桃子不赞同地看着青芽，青芽让她稍安勿躁。
姚石头挥挥手里的鸡腿，闲闲说道：“你不行，你看你身无二两肉，一看就干不了活。上山打猎，本来就是一件很凶险的时候，我再带上你去，岂不是多带了一个累赘？再说了，村里人对我的观感本来就不好，如果要是知道我带你去还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呢？”
青芽赶紧说：“姚大哥，我力气很大的，肯定不拖后退，我发誓如果你让村民们打着猎物，我每个月会给你八十斤的粮食！”
“嗯？”姚石头忽然把头伸向青芽面前。
青芽吓得一激灵，然后姚石头哈哈大笑：“就这样就把你给吓到啦，你胆子可真小，那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只要你怕，那咱们就去。”
青芽点点头，姚石头立时抬起胳膊掀开自己的衣袖，赫然一道狰狞的伤疤映入眼帘！
青芽其实不怕这些，只不过视觉冲击力还是有的。
“看到了吧，打猎不是那么容易的。村民们不去打猎也是一件好事，指不定哪天就回不来了。”姚石头淡淡说道。
“我爹是被山里老虎咬死的，你应该也听村里人说过。但凡打猎的，那都是从虎口脱生的，不是所有人都像大苍兄弟那样幸运，你看我有肉吃，可这些肉都是我拿命换来的。如此凶险，你敢让村里人去冒险吗？”
青芽忽然想到人都是怕死的，即便是她出了这么个打猎的注意，村民们应该也不会想去冒险的，她喃喃道：“那你怎么还要打猎？”
姚石头一笑，喝下去一口酒，随后烦闷道：“不去打猎，那我就没饭吃，没饭吃，那我不得饿死呀，我才不要忍饥挨饿，那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青芽微笑着，“那你说村里人饿极了他们会不会去？”
姚石头一噎。
桃子带着哀求地说：“姚大哥，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吧？夫人怀着孩子还操心着村里人的生计，求求你了。”
看着青芽眼睛里的祈求，姚石头心里有些动容。
别看他平时不出门，但村里发生啥事儿他都清楚，村里大多数人都吃不饱，可能也是他们自找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山上有多少好东西，他们自己不去探索，反而还指指点点那些去探索的人。
虽然他打猎有风险，但好歹能吃上肉，那些胆小的村民只能窝在村子里饿肚子，其实他内心深处是不想去教那些村民们打猎的，因为当初他差点要饿死的时候，村里面的人也没有想过伸出援手来帮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这么多话了，他也明白青芽内心深处的恐慌，再说了每个月都有粮食给他，这买卖也挺划算。
可这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姚石头眼珠一转，对着青芽邪邪一笑：“我可以带你去打猎，不过你要答应我一点，就是在一路上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在我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我可以不救你，而如果我要是发生危险了，你必须得救我。”
青芽看看姚石头，心想这种男的放到那些女权主义的女人面前，估计得被她们唾沫星子淹死。
但是毕竟现如今形势比人强，人都是自私的，姚石头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为过。
青芽点点头：“我答应你，如果你遇到危险，我肯定在第一时间冲到你面前保护你，如果你受伤了？我会找大夫给你看病。”
姚石头脸色一黑，他转过头去，不屑道：“切，谁用得着你一个孕妇保护。”
青芽低着头道谢：“姚大哥我知道你对村里人有诸多怨恨，但是还是要感谢你不计前嫌。”
姚石头却背对着自己，咳了咳：“行了，别说这些肉麻的话了，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明天早上在村口见，你要是来不了，我也不等你。”
青芽高兴地说：“我明天肯定会早早在村口等着他，你放心吧，绝对不让你空等。别小看了我，不会连累你的。”
刚一转身，姚石头却转过来看着她道：“等等！”
青芽一愣，姚石头指着鸡腿说：“把鸡腿吃了再回去吧。自己都要当娘了，怎么身上还是这么瘦，看着就没福气了。”
青芽知道他外冷内热，心肠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微微一笑便吃了起来。
姚石头眯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即撩开帘子进了里屋去。
姚石头手艺不怎么好，做出来的鸡一股肉腥味儿，青芽现在怀孕最是受不了，但对方的一片心意，他不好拒绝，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鸡腿，青芽冲着里间喊一句：“姚大哥，我走了啊。”
里面传来一声“嗯。”算是回应。
回去的路上，青芽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跟村里人说让他们要跟着姚石头去打猎的事情，心里纠结半日，也没个法子。
不知不觉走到了村民的院子门口，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家里没了顶廊柱，村里面的女人都跟天塌了一样，言语间都带着一股绝望，要不是自己底下还有孩子，恐怕早就一根绳子上了吊了。
门内，杨氏轻轻地跟婆婆方氏说：“婆婆，眼下家里也没个男人，出个主意。家里都没有粮食了，这可让咱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呀。粮缸里早都已经见了底，家里孩子都张着嘴等着吃呢，野菜都快挖没了……”
青芽一行人停下脚步，杨氏声音里带着哽咽，无尽的惆怅。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青芽等着听她的回答，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法子？
半晌，方婆子深深叹口气：“咱们饿死就饿死吧，可那些小的们实在是不忍心呢，咱们要不再想想办法。咱俩不吃也就不吃了，大不了把裤腰带勒紧一些，不过前几日有个婆子倒是找过我……”
杨氏一听这话就知道婆婆打算说什么，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方婆子赶紧斥责道：“哭什么哭，我知道你也有这个心思，没办法，咱们家孩子多，总得给咱家留个根吧，想要让孩子活，你就得舍弃另一个，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刚开始肯定还接受不了，可毕竟闺女以后都是要嫁给别人的，算起来那都是外人，把她卖了，也算是报答了咱们的养育之恩。”
杨氏渐渐停了哭声，应该是认命了，只闷着声问道：“那婆婆你打听清楚了吗？是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还是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可千万别卖到那烟花之地………我姑娘清清白白的。”
方婆子提高声音：“没事儿，别瞎想，我肯定是要给她找个好门路的。”
杨氏也争执起来：“是我瞎乱想吗？一开始不是你出的主意，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人牙子吗？当初分家的时候要不是你偏心分给我们一块劣田，我们哪怕种不了地，就算是卖地，最起码现在也不至于饿着。”
方婆子心虚道：“行了行了，以前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这件事就再也别说啦，省得被孩子们给听见。”
又过半晌，她们不再说话。
青芽低头直直地看着自己脚下的那一块地，嘴角轻轻抽了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笑。
方婆子和杨氏想要卖闺女的想法，在村子里一点都不少见，甚至他们认为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卖了闺女就儿子多正常呀。在这个时代，你根本无法判断这是对是错，确实，在适当的时候是应该做出取舍，然而闺女也是一条命，闺女也是人呐。
另青芽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他们饿成这样子，即便她们已经饿到没法生活，他们也没有想着去捉一些野鸡，野兔回来吃？
山里到底是多凶险的一个地方？前世她穿成一个野猪，经历过最惊险的莫过于那头发.情的野猪。
青芽走近院子，杨氏转过脸看她：“青芽妹子你怎么来了？”
青芽点点头，她忽然看着方婆子：“左右没事儿我就出来转转。我听你们家里没有吃的啦，要不就像姚石头他那样去山上打猎，把左右也是如此了，再没有比饿着更坏的了，这也是一条活路。”
方婆子听到这话，随手就拿起东西就朝青芽扔了过来：“这哪是什么活路，这明明是一条死路，那山上能是随便去的地方吗？你家大仓是能去，可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们怎么去，去了也是给那些野兽们送餐，我跟你说，那山上我们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去的！”
丰收眼疾手快接住那烟斗，没让砸到青芽身上。
青芽笑得无奈，眼神却是极冷，：“你们都要饿死啦，还在顾及着这些可真是可笑。”
方婆子听到这话就要走上前，伸出手准备打她。
杨氏赶紧上去拦住婆婆：“你这是要做什么？！”
丰收和老杜个个瞪着眼，“我们夫人好心给你们一条活路，别不知好歹！”
“她那哪是活路！明明是去送死！”方婆子叫喊道:“山上的live是那么好打的吗？别到时候猎物没有带回来，自己反倒死在的山上。”
青芽沉默，说了句：“方老婆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说完她转身离开。
等到明天，如果打猎能够顺利，她能够带回来一些吃的，事实胜于雄辩，村里人应该会去尝试吧？想一想，她一个怀了孕的女人都能去山上打猎，她们这些常年下地干活儿的人为什么不能？
到了晚间，睡觉前，刘氏特意问了问青芽：“夫人，你今天别在意她们说的话了？”
青芽看看她：“她们说什么了？”
刘氏正拿着一盏煤油灯，风把那细弱的火苗吹得摇摇欲坠，昏暗的光线之下，映出她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刘氏摇摇头，离开了。
青芽睁着眼睛，适应着屋子里巨大的黑暗，桃子睡在另外一头，轻轻地问：“夫人，你饿吗？”
青芽轻轻答：“我不饿，你要是饿了就去吃点东西。”她刚刚才吃过花婶儿送来的两个鸡腿，不是很饿。
“我娘不让我多吃，说现在艰难，我们少吃点夫人多吃点。”桃子小声说道。
青芽笑着起身，拉起桃子拿着钥匙去灶房。
点燃一盏小油灯，里面有有鸡有鸭，都是给青芽炖汤时留下的。
“快吃吧。”青芽摸摸桃子的头。
“可是我吃了夫人吃什么？要我说夫人就不该给那姚石头粮食！”桃子有点想哭。
青芽笑弯了腰，“在你眼里夫人就那么穷啊~我只是不想吃的太圆润，在一群干瘦的人里越发显得气色好，这让她们怎么想？”
“那我就吃一个鸡腿，最小的那个就行！”桃子咽了咽口水道。
青芽把一只整鸡都塞给她，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饭量！”
桃子腼腆地笑笑，然后大口吃了起来。
刘氏听到灶房里的动静还以为是有耗子，没想到过来一看原来是自己女儿在偷吃。
她急得拿起一根烧火棍就要打桃子，“贪吃的鬼！那是给夫人补身子用的，你多好的命能吃？”
桃子一边躲一边解释道:“是夫人给我的！”
“刘婶快把棍子放下，是我给桃子的！”青芽忙拦道。
顾及着青芽肚子里的孩子，刘氏放下棍子，却捂脸哭了起来。
“夫人啊，你别替她开罪，我知道是她嘴馋了，可没办法啊，家里人多粮食可不会多啊……”
青芽轻咳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亮闪闪的银锭子递给她，“一开始是我想岔了，原想着为了不显眼所以让你们少做些，没想到你们误解我的意思了。”
刘氏看着那银锭子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夫人我啊巨有钱，整个镇子都找不出比我还有钱的人，所以你们别担心粮食的事，咱家最不缺那个！”青芽含笑道。
刘氏云里雾里的点头，显然还在那银锭子上回不过神来。
而桃子……桃子趁她娘没注意连忙往嘴里塞肉。
“明天让花婶儿做饭的时候多放些肉，我最近也挺馋的。”青芽说道。
“哎！好好好……怀孕的人就应该多吃些。”刘氏捧着那银子有些慌道:“夫人给我钱作甚？”
“拿去给你们买匹布做几身衣裳，咱不能穿在外面就穿在里面，自己舒服就行。”青芽笑道。
“夫人……”
“好了天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青芽说道。
刘氏回了屋，等桃子吃饱喝足后，青芽这才带着她回屋。
“吃饱了吧？”青芽问道。
“好饱，感觉好幸福啊……”说罢桃子不再发出声音似是睡了过去，青芽的脸上却渐渐湿了。
那刘氏年纪也才三十岁，脸上就因为疲累生出了那么多皱纹，青芽很少去仔细地观察她。
如今细细看一看，她的脸上都是皱纹，她的手上也被风霜刻满了老茧。
青芽在心里祈祷着，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请尽快地结束吧……
然而，这梦怕是不会结束了，第二天醒来，青芽愣愣地看着床边的灶台，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在这个小山村里。
对啊，她还有孩子，还有孩子需要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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