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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书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他告诉老夫，他不是不愿意为苏六娘出头。听见这件事，也不是不义愤填膺的。”齐老太师告诉秦歆，“但是比起义愤填膺，他更在意自己的妻子儿女下一餐有没有着落。”
秦歆嘿然点头：“晚辈能理解他。”
就连齐芳语也是黯然低头，许久无语。
“不过。”齐太师话锋一转，道，“刑部尚书说，这件事也并非是全然没有转机。”
“哦？”秦歆精神一震，立刻坐直了身子问，“转机在何处？”
“刑部尚书告诉老夫，你们若是能找到给苏六娘脱罪的理由，他就有把握将苏六娘救出囹圄。”齐太师道，“今天早上，皇上已经让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顺天府尹共同来审案了。刑部尚书在主审官里是最最位高权重的，你们只要找到理由说服他，就能让苏六娘脱困！”
秦歆一怔，“三堂会审？皇上这是要将这个案子做大啊。”
“不错。”齐太师别有深意地看着秦歆，“而且，皇上今早还令人画了苏六娘的像，在京城里到处传播。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杀夫凶犯苏六娘长成什么样子！歆儿你可知道，皇上此举的目的是为何啊？”
这还用问么？秦歆冷笑：“我何德何能，居然能让皇上急着往我身上泼脏水。真是三生有幸啊！”
“不错，你明白就好。”齐太师缓缓颔首，“其实老夫也很好奇，你到底是何处得罪了皇上。”
秦歆淡淡笑了笑：“要得罪皇上，其实也不必需要什么充分的原因。以咱们这位天子的心胸，恐怕我无意间做点什么，就已经是得罪他了。”
“你……哎。”齐太师本来想让秦歆不要在这里妄议皇帝，转念想了想，却又觉得，秦歆说得对。他长叹了一声，最终摇头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努力一番吧。苏六娘的案子在一个时辰之后开审，老夫已经将认识的讼师找来了，让他替苏六娘出头。你跟他商量一下，要怎么应付这个案子。至于剩下的事情，老夫便管不了那许多了。”
秦歆冲齐太师深深一揖，诚恳道：“老太师能帮苏六娘这么多的忙，已经很好。苏六娘心里，肯定也是很感激您的。”
齐老太师摇头道：“感激这东西，要来何用。老夫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往后想起这件事，觉得愧对那个女子罢了。”
秦歆没有再说什么，又对齐老太师行了个礼，便出了门。
一路来到门外，齐老太师找来的讼师，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同时在门口的，还有袁景知。
秦歆先是看了袁景知一眼，随后才看向讼师：“苏六娘的案子内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讼师点头：“不错，在下的确是知道了。”
秦歆道：“那你先跟我说说，你想怎么为这件事辩护。”
“好。”讼师早就对这个案子打好了腹稿。此时秦歆一问，他便滔滔不绝地道来，“苏六娘这件事，罪证确凿。想要让她脱罪，是不可能的。我们如今能够争取的，只有让众人都觉得她可怜，才好求判案的老爷们法外开恩，对苏六娘网开一面。”
“等等。”秦歆听得皱眉，打断了讼师，“可是，按你这样说，苏六娘的下场，岂不还是要看判案那些人的心意吗？”
“正是如此。”讼师点头道，“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秦歆没有说话。
她皱着眉头看了袁景知一眼，微微摇头。
袁景知似乎和她心有灵犀，同时也转眸看了她一眼。
两人心下，几乎是同时拿定了主意。
……
一个时辰后，刑部公堂之上。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两人一边探讨着本案的案情，一边上了堂。
在他们身后，跟着顺天府尹。
刑部尚书问：“大理寺卿，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还能怎么看？”大理寺卿显得义愤填膺，“妇人杀夫，就该判个斩首示众才是。要不然，往后的妇人恐怕都要以苏六娘为榜样了！”
“哎……”刑部尚书闻言，在心底暗叹一声，提醒大理寺卿，“本官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个案子也有特殊之处。那苏六娘平时的遭遇，的确是有些惨烈了。”
“就算再惨烈，也不能杀人啊！”大理寺卿怒道，“平日里被丈夫殴打的女人那么多，也没见她们动手杀人。怎么苏六娘杀了人，还有理了？”
刑部尚书暗暗摇头，一时间没法说什么，转头看向根在后头的顺天府尹：“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呐？”
“回大人的话。”顺天府尹一惊，连忙拱手，“苏六娘必须死。她不死，我大衍王朝的律法，岂不是要成为一个笑话了？”
“你们……唉。”
刑部尚书没忍住，长叹一声，便没有再谈这个话题。
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的论点，又如何能比得过这两个人。
刑部尚书在心底，对苏六娘说了声抱歉。
今天的事情，恐怕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了。
很快，三个人上了堂。
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带人犯。”
衙役在堂下捣着水火棍，喊道：“带人犯——”
苏六娘很快被带了上来。
同时走进来的，却还有七八个侍女。为首的正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彩萍。
刑部尚书一愣，问：“这些人是谁？”
“咱们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丫头。”彩萍闻言，落落大方地道，“这个案子的犯人，是昨日皇后娘娘看着抓起来的。皇后娘娘说，她要亲眼看着这个犯人被判刑。”
顺天府尹恼怒地哼了一声。
对于宋皇后的态度，他心里大概有数。
昨天去宋府抓人，本来就得罪了皇后。何况宋皇后是个吃斋念佛的，对于这些事情，心里肯定极是不忍。
万一等一会，皇后左右了这个案子的走向，那皇上的要求，岂不就无法完成了？
思及此，顺天府尹站起来，大声道：“且慢，皇后娘娘暂且还不能进来。”
彩萍微怔，眉目一寒，看向顺天府尹：“看来这位大人，对我家娘娘的举止有些疑问呢。”
“这里毕竟是宫外，不是宫内。”顺天府尹道，“皇后娘娘千金之躯，万一被人冲撞，那就是罪过了。”
彩萍问：“所以，大人的意思是？”
“刑部在后头有一间茶庐。”顺天府尹眼珠子一转，道，“皇后娘娘想看审案，不妨去茶庐里看。一会儿不少平民都要聚在门口看审案，皇后娘娘若是被人冲撞，那就不好了。”
彩萍不疑有他，去回了宋皇后。
宋皇后想了想，答应了。
毕竟这个提议，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可是一进刑部大堂，宋皇后就知道，自己被顺天府尹给糊弄了。
从那间茶庐的角度，的确是能看到刑部大堂里的一举一动。可是从那里到这里的距离，起码有个四五丈远。这么长的距离，根本就看不清刑部大堂里正在做什么。
宋皇后有些恼怒，冷眼看向窃笑的顺天府尹。
只是事已至此，宋皇后再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宋皇后定了定神，沉声道：“不知各位大人对这个案子，是什么看法。”
“还能是什么看法呢。”大理寺卿冷声，“这样的刁妇恶妇，非得明正典刑不可！”
“哦？”宋皇后又看向刑部尚书，“尚书大人对这件事怎么看？”
“这……”刑部尚书沉吟了片刻，摇头道，“这件事的内中情由，颇为复杂。娘娘，我倒是认为，对于这件事，咱们不妨看看百姓的想法。”
刑部尚书很是圆滑，没有说要放苏六娘，也没说要抓她，而是将这件事推到了百姓身上。
宋皇后挑眉：“哦，百姓？”
“不错。”刑部尚书点头，“百姓说要放就放，百姓说要杀就杀。”
顺天府尹几乎幸灾乐祸地笑出声，连忙点头：“好啊，那就按百姓的说法来吧。”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代宗已经往民间发了不少传单，上头写着的都是苏六娘的种种罪证。
如果按民间的态度来判，苏六娘非死不可！
“很好，你们的决定，让本宫很满意。”宋皇后颔首，“本宫记住你们的话了。”
说罢，宋皇后往后头的茶庐走去。
走着走着，宋皇后的眸色一点点沉下来。
这是她能为苏六娘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眼下，宋皇后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秦歆身上。
希望秦歆能发挥出她一箭射杀北狄右贤王的本事，把苏六娘给救下来。
秦歆啊，秦歆。
你这将门虎女会杀人，不知你会不会救人？
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升堂！”
苏六娘跪在堂下，闻言抬起头来。
刑部尚书喝问：“堂下何人，犯了什么事？”
苏六娘张口，想要回答。
“尚书大人稍等！”
门外，忽然传来清朗的男声。
刑部尚书往门口看去，发现两个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推开门外衙役的阻碍，往大堂里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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