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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孙福分？嘿嘿……”黄氏惨笑一声，摇头道，“生了牛四那个孽胎祸根，哪里是老身的福分，根本就是老身的孽债。”
大理寺卿问：“此话怎讲？”
“牛四对老身从无尊敬之意。”黄氏叹了口气，“从他十几岁长成开始，便不怎么回家了。每次回家，都是问老身要钱。老身若是不给，他就动辄打骂……”
说着说着，黄氏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大理寺卿听得恼怒不已，一拍桌子：“畜生，这可真是个畜生！”
“人人都说，牛四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年纪轻，没定性罢了。”黄氏擦擦眼泪，继续说道，“老身想了想，觉得也有可能是这样子，便耗尽家资给他讨了个媳妇，就是六娘。”
“娘……”
苏六娘颤抖地叫了一声。
黄氏没有理会她。
苏六娘知道，黄氏可能是在记恨自己杀了她的儿子，不由低头。
“谁知讨了媳妇之后，牛四对老身的态度，仍然没有什么好转。”黄氏渐渐陷入回忆，语气也变得悲凉，“老身每天在家里被他打骂殴辱，觉得日子实在是没有活头了，便想要自尽。也是六娘劝住了老身。但老身转念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日子没什么好过的，索性就出家了。”
“是苏六娘劝住了你？”大理寺卿忍不住看了苏六娘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看来这苏六娘的本性，也不是那么的坏。”
“大人，这就是草民来到这里，要跟您说的事情。”黄氏擦擦眼泪，指着苏六娘，“我这媳妇”
“娘……”
苏六娘失声叫道。
“六娘，娘心里不怪你。娘也知道，那牛四到底是个什么德性。”黄氏刚擦完的眼泪猛地滚落，含泪道，“只是，六娘。牛四他毕竟是老身的儿子。你杀了她，这让老身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说着，黄氏和苏六娘抱着，哭成一团。
刑部尚书摇头叹道：“就连亲娘都对牛四有这么多的怨言。可想而知，牛四绝不是个什么好人。”
大理寺卿拈须沉吟许久，最终还是说：“就算牛四不是好人，可苏六娘也不能杀人吧？”
话虽如此，大理寺卿的语气已经不如刚才那么严厉了。
可见这些人对苏六娘的人品证明，还是说进了他心里的。
眼下，她对大理寺卿的眼药，已经上得差不离了。
接下来，就是她给予最后一击的时候！
秦歆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说道：“三位大人。牛四除了先前说过，要将苏大郎家的女儿卖入窑馆之外，还说过一些话。”
刑部尚书问：“他都说了什么？”
秦歆略一迟疑，拱手道：“这句话，草民不敢在几位大人面前说，恐损了各位清听……”
大理寺卿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说出来就是。”
“是。那草民就说了。”秦歆点头，“牛四说，为了让苏大郎的女儿死心，他要先破了……呃，她的身子，才能把她卖进窑馆里去。”
“你说什么？”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齐刷刷地变了脸色。
苏大郎的女儿，才多大的年纪？
连这样的小姑娘都不肯放过，牛四当真是猪狗不如！
苏六娘悲鸣一声，捂着脸哭泣起来。
丈夫说了这样的话，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黄氏又气又急，问苏六娘：“六娘你说实话，那不成器的东西当真说过这样的话吗？”
“娘啊，我怎么敢欺瞒这里的各位大人。”苏六娘掩面痛哭，“牛四他的确是说了这些话，还说若干年后，他要把我和丫头都赎回来。到时候姑侄共侍一夫，也是一段佳话……”
“畜生，畜生啊！”
黄氏大叫一声，晕厥在地。
苏六娘赶紧给黄氏掐人中，折腾了半天才让她起来。
苏大郎也是气得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道：“幸亏牛四是死了！他要是不死，我也要杀了他！”
“大人。”袁景知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缓缓开口，对大理寺卿拱了拱手道，“按照我朝律法，杀夫是重罪。但杀了行凶的恶徒，那就不是罪过了。牛四将自己的妻子卖入窑馆，虽然于情理上有亏，却也勉强算是合法。但是，他要将苏大郎的女儿一同卖进去，这便是即将行凶了。苏六娘到底如何处置，请各位大人裁决。”
说罢，袁景知退了回去。
刑部尚书当即表态：“苏六娘，应该放了！”
大理寺卿沉吟不语。
顺天府尹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说道：“这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虽然苏六娘其情可悯，但她的行为，还是杀夫。大理寺卿，您可要秉公处事啊！”
“好，秉公处事！”大理寺卿点了点头，沉声道，“本官已经有决定了！”
顺天府尹闻言一喜。
谁知，大理寺卿随即说道：“苏六娘是为了阻止牛四行凶，才杀了夫君的。此事原本有理，只是手段重了些。但考虑到当时的情境，还有苏六娘当时的心情，即使出手重了些，也是情有可原。故此，本官判处苏六娘十个板子！”
十个大板！
这样的刑罚对苏六娘一个弱女子来说，的确会让她吃一些苦头。
可是，比起原本拟定的斩首，甚至是凌迟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
眼看着两位上司都下了决断，顺天府尹哭都没处可哭。
想想代宗今早给自己下的指令，顺天府尹更是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府尹，你怎么还不下判决啊？”大理寺卿半天没有听见顺天府尹的声音，有些不悦地道，“这是三堂会审，没了你的判决可不成。”
“这……是。”顺天府尹勉强撑起一抹苦笑，不情愿地挤出声音，“本官也同意大理寺卿的意见。”
“不错。”大理寺卿满意地点点头，拍下惊堂木，“退堂！”
在堂前旁听此案的人，纷纷小声欢呼起来。
秦歆笑着扶起苏六娘：“恭喜你，重获自由了。”
苏六娘呆呆地看了秦歆一会，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跪下冲秦歆连连磕头：“恩人，恩人啊！请受奴家一拜！”
秦歆笑笑，又将她扶了起来：“不必。我做这件事，原本也不是为了你的感激。”
苏六娘哽咽地颔首。
秦歆看了袁景知一眼，笑道：“走吧，咱们回去。”
“嗯。”
袁景知微微扯了扯唇瓣，和秦歆一起走出刑部大堂。
从刑部大堂离开之后，袁景知和秦歆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随意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又回了秦府。
回到秦府里，秦歆让院子里的小厮出去一趟，把苏六娘已经平安无事的消息，去告诉齐芳语。
齐芳语知道了这件事，那么齐太师自然也就知道了。
做完这些事情，秦歆惬意地坐到窗下，眯起眼睛。
眼下正是初夏，窗外凉风习习，是特别舒坦的天气。
秦歆正吹着风，忽然听见袁景知说道：“皇后娘娘这次回宫，很可能要被皇帝苛待了。”
秦歆一愣，回过头问：“为什么？”
“皇帝性格粗暴跋扈，向来容不得和自己意见不同的存在。”袁景知淡淡说，“苏六娘是他要杀的人，却被皇后保住。所以这一次，皇后是触及他的逆鳞了。”
“这怎么是皇后娘娘保住的？”秦歆有些啼笑皆非，“这明明是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起下的决定啊。”
“那不一样。”袁景知摇头，别有深意地看着秦歆，“在皇帝眼里，这就是皇后娘娘保住的人。”
秦歆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袁景知是在说代宗的恣肆和跋扈。
有这样的皇帝，难怪会将宋皇后这样的珍珠当作鱼目，去偏宠一个不知所谓的林贵妃。
秦歆有些生气：“皇上这也太过分了。”
“是。”袁景知微微叹道，“但是，即使他做得再怎么过分，我们也毫无办法。因为，他是皇上！”
秦歆安静了一会，忽然说：“可是，如果有一天，皇上他不是皇上了呢？”
袁景知一惊，低喝：“歆儿！”
秦歆立刻闭嘴。
袁景知稍稍和缓了声音：“这种话，往后不可再说。”
要是让人听见秦歆说了这样的话，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知道。”秦歆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太过犯忌，她吐吐舌头，从善如流道，“你放心吧，这样的话，我之在你面前说。”
袁景知这才放心。
……
皇宫。
处理完苏六娘的事情之后，皇后便坐着凤辇回宫。
带着彩萍来到内宫的佛堂里，宋皇后却意外地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两道人影。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代宗和林贵妃，已经来到了佛堂之内。
“皇上万福。”宋皇后脸上，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她很快冷静下来，福了福身，“皇上是臣妾这儿的稀客，今天是哪阵风把您给出来了？”
“哼！”
回答她的，是代宗的一声冷哼。
宋皇后刚要抬起头看看代宗，代宗却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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