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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词一点儿也不客气，接过汤碗便喝，热乎乎的乌鸡汤下了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挑衅似的看了赵城一眼。
赵城蹙起眉头。
他忽然意识到，他输了。
宋清词早就争取到了赵城，如今他想和她划清界限，等同把自己的亲弟弟舍出去……
他不能。
吃饱喝足，终于可以回公主府了。
剩下还有几处要走动的地方，宋清词交给了紫练她们。
她该休息了，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山雨欲来风满楼，怀里的禁军兵符是权位，是她的保命符。
也是她的催命符。
能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
就看天命肯不肯眷顾她了。
……
次日一早。
天尚未明，晨光熹微之中，文德殿前的广场站满了朝臣。
衣着紫、红、青色官服的朝臣依次站队，手持笏板，端正肃立。
期间一声咳嗽也不闻。
早起当值的禁军将士吓了一跳，平日这个时辰朝臣们还在陆陆续续进宫，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还站得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鬼气森森的。
只有夜里当值的将士知道，这些大臣有的昨夜就来了，有的鸡尚未叫就在宫门外等候，一看就是出了大事。
要说近来宫内宫外有什么大事……
在文德殿前洒扫的宫人看见这场景，幸灾乐祸，“大公主的兵符还没捂热，今天就得交出来了！谁让她仗着陛下宠爱横行霸道来着？”
“可不是？陛下仁德，先皇后又慈爱，大公主从前也端庄得很，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
自从宋清词入宫清君侧，又和高贵妃杠上，高贵妃没少在宫里散播她的谣言，因此宫人都对她没有好感。
见文武百官一副要弹劾宋清词的架势，他们自然乐见。
皇帝上朝前愁眉不展，一顿早膳心不在焉，池江辉冷眼看着，他连一碗鸡丝鲜笋粥都没喝完。
这粥大公主年少时给皇帝亲手熬过一次，糊了，此后不知怎么的皇帝就喜欢上这道粥，早膳桌上常年有这么一碗。
“陛下，听说外头的大臣们早早就来了，都等着要弹劾大公主呢。陛下要是为难，不如把兵符收回来吧？”
皇帝脸色不佳，瞥他一眼。
池江辉忙低下头，想着自己说错了什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朕是天子？赐出去的兵符，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皇帝说完，重新提筷用早膳。
池江辉飞快抬头一扫，只见他把那碗鸡丝鲜笋粥拢到面前，一勺又一勺地，直到把整碗粥喝尽。
冷汗从他额上冒下来。
看来陛下还是很疼爱大公主的，他闷闷不乐是在忧心如何对付苦缠的朝臣，而非想着如何收回兵符。
皇帝用完早膳，用清茶漱口后站了起来。
他无暇理会池江辉的神色，一心想着一会儿在朝上如何阻止众臣对宋清词的攻击，边朝文德殿走去……
“陛下！女子掌兵是旷古未有之事，请陛下速速收回兵符！”
“陛下不可再如此纵容大公主，长此以往必将酿成大患！”
“请陛下收回兵符，处置大公主！”
文德殿上，一众朝臣群情澎湃，唾沫横飞，大有皇帝不收回兵符就要以头抢地的架势。
其中少数没有开口的，如赵邦，也没替宋清词说好话。
若非顾忌赵城，他不跟着众臣一起踩一脚就不错了。
皇帝一手扶额，听得头大如斗。
站在殿外守卫的赵城听着里头的动静，眉头越蹙越紧，终于忍不住转身，欲进殿为宋清词说话。
昨日是他头一个响应宋清词的号召，今日他不能一句话都不说。
“大统领，你快看，那是谁来了？”
一旁的士兵低呼一声，赵城回过头，只见一位粗布素衣的老者步履蹒跚却气度从容，在年轻男子搀扶下缓缓走来……
公主府中，睡到这个时辰的宋清词蓦然睁开眼睛。
“公主终于醒了！”
日上三竿，紫练等人都急坏了，明知今日宫里会发生对宋清词极为不利的事，不知她为何还能安睡。
没有人叫醒她。
一来她昨日又是受伤又是劳累，众人心疼，二来……
现在的公主府，连曹嬷嬷都不敢反对宋清词的做法了，他们总觉得，不管公主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
他们只要乖乖听从就好，公主必能周全。
“什么时辰了？”
宋清词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真舒服，还是公主府的千工拔步床和蚕丝鹅羽被睡得舒服，不像军中的床板硬得硌人。
或许因为体力恢复了大半，手掌上的伤也不觉得疼了。
紫练急道：“这会儿都快下早朝了！公主，您不是说今日早朝众臣都会弹劾您吗？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一早上焦急不安等宋清词醒来，就为了问这句话。
没想到宋清词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坐起来，“能怎么办，难不成让我去文德殿上舌战群儒？我可说不过那些唾沫乱喷的文官。”
紫练瞬间被噎了回去。
她说的也是。
“那舅老爷不是让大公子去请老国丈了吗？也不知道老国丈一个人，能不能说服那些朝臣……”
“靠外祖父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
她宋清词再自私，也不会自私到让年迈的老人家独自上文德殿面对唇枪舌剑……
她给陈克秀找了帮手。
文德殿上。
一袭粗布衣裳的陈克秀出现之时，满殿滔滔不绝的文臣齐齐闭口，惊讶地望向殿门外的方向。
年轻一辈的朝臣或许不认得他，只认得他身边搀扶的陈谢芳，可但凡有些年纪的臣子，都对他肃然起敬。
承恩公陈克秀，四代三公，又是先皇后之父，当年曾替先帝周游天下治理水患旱灾，却在最该荣养的时候放弃京城繁华，毅然回归山野。
可他偏在今日回来！
“老泰山，坐着说话。”
皇帝命人在殿前赐座，陈克秀再三辞了方坐下，“老臣归隐多年，今日回朝只求陛下一个恩典。先皇后病故多年，膝下唯有柔嘉公主一女，还望陛下体恤，赐禁军兵权以为荣耀。”
年迈的老国丈亲自上殿，又谈起已故的先皇后，看在死人的面上，不少朝臣闭了嘴。
也有人不服气，如沈泽光。
“老国丈此言差矣！大公主受陛下体恤多年，还要如何体恤？这次以禁军兵权赏赐，那下次是不是要以江山社稷赏赐？”
“沈大人此言差矣。”
赵城从殿外进来，肃然道：“禁军兵权不是陛下赏赐给大公主的，是大公主自己赢得的。演习中公主的表现，我禁军将士有目共睹心服口服。”
一个武将，朝堂上哪有他说话的份？
沈泽光正要开口，忽听前头老御史程溪道：“赵统领说得对啊，老夫虽然没亲眼看见，也听家中女眷谈起，公主赢了两场三甲，理应得到兵符辖制禁军。”
程溪？
他怎么会为大公主说话，敢情上次被气吐血的不是他？
程溪老脸带笑，人畜无害。
要不是昨夜大公主命身边的女官送来五万两银票，他也不想为她说话。
有了这五万两银票，他再养两三个貌美的外室都是小事。
他和赵城，就是宋清词找的帮手。
至于赵邦她从来没指望过，只要他顾忌赵城不在朝中跟着沈泽光等人弹劾她就是。
陈克秀轻轻一拍椅子的扶手，叹气道：“唉，老夫也听说了，她为了赢得比试一身是血也不肯退下。不是骨肉至亲，谁能感同身受地怜惜她？”
这话说到皇帝心里去了，皇帝也叹了一口气。
阶下的宋朝业和宋煦仁听见“骨肉至亲”的话，敏锐地想到什么。
宋朝业正想站出来，可惜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宋煦仁先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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