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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他沉声道：“你曾说过，安王是害死先帝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他在你册封楚国公主那日放了一把大火，先帝不会惊吓而死。”
“难道，你不仅要查安王私下募兵的证据，还要……”
他想到最坏的可能，紧紧皱起眉头。
若是那样，事情就大了。
“就是你想象的那样。”
宋清词道：“激怒我这位好大嫂只是第一步，下一个就是宋朝业。”
……
“沈驸马，快请进快请进！”
宋朝业一心记挂沈玉临查出账目漏洞之事，特特命人把沈玉临请到王府，拿出最好的茶招待他。
“这还是我离开京城时从京城带来的茶，西北苦寒之地可没有这么好的龙井，就算运来也不是那个滋味了。”
宋朝业亲自把茶端给他，香气四溢，是雨前龙井的味道。
沈玉临看着他百般殷勤，只是微微含笑，“安王殿下找我来有什么事？我还要向长公主禀告清查账目之事。”
“不能禀告！”
宋朝业下意识拦他，接触到沈玉临微微诧异的神色，很快恢复平常神色，“本王的意思是，沈驸马对账目内容有所误会，怎能就这么报上去，更添误会？”
“哦？有何误会，殿下尽管说来。”
沈玉临嘴上那么说，并没有要走的姿态，反而整个身子放松下来轻轻靠着椅背，端起茶盏细品。
宋朝业总算松了口气，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沈驸马不是怀疑那两万件棉衣的事么？实则是西北苦寒，比京城更需要棉衣，所以每个士兵发四件。”
噗。
沈玉临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亏他宋朝业想得出这种借口，一个冬天每个士兵有四件棉衣穿？
以西北百姓的生活水准来判断，普通百姓一家子都未必找得出四件棉衣过冬。
这借口未免太烂了。
“安王殿下是在开玩笑么？”
沈玉临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京城装备最良好的禁军，一个冬天也不可能人手四件棉衣。安王竟如此大方，给你的五千驻军这么好的待遇？”
宋朝业张了张嘴，还没开口，沈玉临已道：“可我这两日在军中走访，看到的并非如此。普通士兵两三日都吃不上一口肉，面黄肌瘦者不少。有那么多棉衣，反倒吃不起肉么？”
按照沈玉临的揣测，宋朝业的驻军原本不至于这么惨。
大约是宋朝业私下大量募兵支出银钱，导致后手不接，所以军中将士待遇一再降低，低到肉都吃不上了。
宋朝业脸色不大好看。
他以为沈玉临只查了账本，没想到他还去军中底层走访过，这下瞒不住了。
他的口气冷下来，“这件事，驸马可告诉长公主了？”
“尚未。”
沈玉临再次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短短两个字意味深长。
宋朝业心思一动。
沈玉临既然早就查到问题，为什么不报给宋清词，反而先告诉自己？
分明就是在告诉他，这里头有缓和的余地。
想到这里，宋朝业没有刚才那么急迫，背也放松下来，“唉，沈驸马是何等人才，竟要屈居长公主之下做副使，真是委屈了。”
“想当初你弃我而选择如今的陛下，我也不怪你。可陛下着实太无信义了，你大力扶保他登基，他怎么能一官半爵都不给你？”
“我是驸马，怎么能在朝中做官呢？”
沈玉临笑笑，宋朝业改了战术，开始挑拨离间了。
“是啊。”
宋朝业听到他的回答，很快道：“说到底还是你驸马的身份所限。若你是我的臣子，驸马又如何？就算违背祖制，我也要让你入阁拜相！”
沈玉临深深看了他一眼。
当初他耍了宋朝业，自然不会以为宋朝业这么轻易就放下过去，真心接纳他。
为了不让自己把棉衣的问题报给宋清词，现在他只能讨好自己，收买自己。
这种讨好少了真心，却有实打实的利益。
沈玉临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安王殿下就满足于区区两万兵马了么？这对朝廷来说完全不够看。不过再多，殿下也招募不起了吧？”
宋朝业张了张嘴，诧异得不行。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库银不足了？
沈玉临仿佛看出他的疑惑，淡淡道：“昨日去王府拜访，府中正厅和偏厅的陈设都精美贵重，内院的陈设就差了些。”
可见宋朝业把银钱都用在维持表面的荣光，内里却撑不住了，只怕把内宅的古董摆件都拿去换银子发军饷了。
宋朝业恍然大悟。
作为男客，沈玉临原本是没机会进内院的，他却说想参观王府的建筑借机把府里看了一圈，包括内宅。
原来根本不是想参观，而是来寻蛛丝马迹的。
宋朝业背上一阵发毛。
沈玉临这个人太厉害了，见微知著，只要让他看到十之一二，他就能凭智慧将事实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恐怖如斯。
“沈驸马也太不看起本王了，本王缺什么都不可能缺银钱！”
宋朝业强撑着颜面，只听那人轻飘飘道：“是啊，殿下手里必定还有一笔银子，预备着等我们走了继续招募兵马。少说也有二十万两吧，足够再招募两万兵马。”
这下宋朝业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的私库账单上，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万两银子。
沈玉临连这个都知道！
“你同本王说这些，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想给殿下指一条明路。”
宋朝业身子前倾，浑身紧绷，沈玉临依旧闲适姿态，淡淡笑道：“与其拼命招募一群乌合之众的兵马，倒不如借现成的。北边现在有什么，殿下不知道么？”
北边……
金国！
宋朝业惊恐地看着沈玉临！
他是想过造反，可他没想过里通他国当卖国贼啊！
“殿下何必这么惊讶地看着我。”
里通他国这种大罪，沈玉临说起来眼睛都不眨，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精锐的骑兵，贫穷的王室，冬天是他们恨不得拿血肉换银钱的季节。”
“殿下岂有意乎？”
宋清词来到酒城，短短数日之内几番立威，已经到了让酒城官员闻风丧胆的地步。
不但是石镇等武将，任何不长眼敢惹到她头上的官员，她都毫不客气地惩处了一番，让他们颜面尽失。
偏偏宋朝业不管，由着宋清词这么做，官员们便知道指望安王撑腰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躲宋清词远些。
她对那些官员辣手无情，反倒让百姓们对她十分爱戴。
“长公主可真是活菩萨啊，替咱们惩治了那么多贪官，太好了！”
“可不是吗？是谁说长公主横行霸道刁蛮任性的？我看她比那些大官都强！”
“幸好楚国长公主来了，否则咱们不知道要吃这些贪官多少苦头。”
“……”
宋清词坐在杏花楼二楼的雅间，听着楼下的百姓议论自己，浑身舒坦。
原来受百姓爱戴是这个感觉啊……
舒服！
虽然她觉得保持霸道任性的名声能让人不敢随意欺负她，但偶尔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被百姓爱戴一下……
这滋味实在不错。
宋清词十分享受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平日喝惯的茶水今日尝着格外清香。
“我在民间查访过，百姓对安王和他手下的官员并不十分拥戴，甚至有些抵触。”
一旁的赵城顺势开口，他查访军情的时候接触了许多酒城的百姓，得到了不少消息。
宋清词觉得这话颇有意义，“奇怪，宋朝业才到封地两三个月，他做了什么让本地百姓如此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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