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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业万分惊讶，侍从这才道：“秋冬时节草原上日子难过，又冷又荒，所以这些金国人是来卖自己的。他们把自己卖到大周这边的富户乡绅家里做短工，只要有口饭吃就成。”
“尤其是今年，今年寒冷更甚往年，自卖自身的金国人更多了。”
这话和沈玉临的话，某种程度上契合起来。
宋朝业思绪飞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说他们卖自己，一冬天多少银子？”
“不用银子，吃饱饭就成。”
宋朝业：“！！！”
相比之下，他招募的士兵不但要吃饱饭，还要提供棉衣棉靴等物资，此外每个月至少一人一两银子的军饷。
金国人命更贱，更省银子。
宋朝业的目光紧盯着那几个卖自身的金国人，草原汉子普遍比大周人要高大，这几个汉子饿得眼窝深陷，仍然比在买货物的几个大周男子要强壮。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是沈玉临的主意……
他还能再信么？
他人生最要紧的一件大事，夺嫡，就毁在沈玉临手里，他对沈玉临早就没有信任了。
可看着眼前高大强壮的金国男子，宋朝业心里痒痒得像有一百只蚂蚁在乱爬……
他狠狠咬紧牙关，“沈玉临，我就再信你一次，量你也不敢再欺骗本王！”
这一日出巡给宋朝业带来太多震撼，直到夜半他才回到王府。
端木氏两眼迷蒙地坐在厅中等他，喝了三盏茶也消不去困意。
正要让侍女再送浓茶上来，忽听外头传来声响说宋朝业回来了，她连忙迎出去，“殿下一整日都去哪里了？谁也没告诉，也没带人去，我都担心死了！”
“我在自己的封地能出什么事？”
宋朝业一脸疲惫，回来就靠坐在椅背上，端木氏忙朝侍女摆摆手，示意她们把食盒拿上来。
“殿下吃点东西再休息吧，看你这风尘仆仆的。”
“嗯。”
宋朝业闭目养神，随口问道：“这几日隔壁院子怎么样，宋清词都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端木氏巴不得他问起宋清词的事，是以一说到这里，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她每日作威作福，看不惯谁就教训，哪怕是酒城的高阶官员她也想教训便教训，丝毫不顾忌殿下！”
“我也听说了些，据说有个文官去花楼强占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她命人将这官儿衣裳扒了丢到花楼门外，是不是？”
这事已经成为酒城街头巷尾的谈资，宋朝业多少听了一耳朵。
“可不是，这影响多坏啊。”
端木氏连忙坐到他身旁的位置，“殿下难道还不打算管管？就算她是朝廷的钦差，强龙不压地头蛇，也不能在我们的地盘这么放肆！”
宋朝业不以为然，“她又不是没事找事随意欺负人，不都是事出有因么？她一向是这个性子，随她去吧。”
他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宋清词多整治几个贪官污吏，他就能借题发挥处置这些官员，到时候一抄家，还愁没有银两招募兵马么？
他的算盘没有告诉端木氏，端木氏听了他的话只更加生气。
“殿下，还不止是这样！她娇生惯养，每日都要吃杏花楼最好的酒菜，殿下可知道？她每日饮食花费就要上百两，咱们哪里供得起？”
“你真是越发小气了。”
宋朝业睁开眼，不满地看着她，“难不成不给她吃饭，传回京城让人人嘲笑我安王连饭都供不起钦差吃？你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
说罢带着怒气拂袖而去，点心也没吃。
端木氏看着食盒里冒着热气的汤，气得一巴掌拍到地上，热汤四溅。
……
“今日天格外冷似的，耳朵都快冻掉了。”
紫练从外头提着食盒回来，冻得直跺脚，赵城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
“又是安王妃送来的杏花楼的吃食么？”
“不是，安王妃送的吃食长公主赏给侍卫们了，这里头是铁签子和胡椒、孜然等物。”
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赵城还没来得及问，只听见上房里传出宋清词上扬的声音，“楚地送来的好鹿肉收拾好没有？”
“厨娘都收拾好了！”
紫练忙应了一声，朝赵城悄悄笑道：“赵统领来得正好，有新鲜东西吃呢，可惜驸马吃不到了！”
沈玉临一早又出门了，他近来总是早出晚归，据说是去了安王府。
赵城打门帘下过去，进屋便见宋清词换了一身短打，和她从前在军中练武时像男装的白色短打不同，这一身是喜庆的红色，一看就是姑娘家穿的。
厚厚的比甲外围一圈镶嵌着白色风毛，格外柔软，衬得她小脸明媚如水。
“你来啦？走，烤鹿肉去！”
“烤鹿肉？”
宋清词拉着赵城往外走，边走边道：“我的好大嫂舍不得给我吃饭，近来从杏花楼送的酒菜是越点越便宜了。我索性赏给了侍卫们，咱们今天就烤鹿肉吃！”
走到院外，只见侍卫和厨娘们已经忙起来，把柴火和烤肉的架子都搭好。
火苗冉冉升起，一旁的矮几上整齐地摆着片好的新鲜鹿肉，以及盐和胡椒等各种调料。
侍女在地上铺了一层竹垫又铺上一层柔软的鹅羽蒲团，宋清词盘着腿席地而坐，熟门熟路地烤肉。
赵城忍俊不禁。
怪不得她要穿这一身，原来是为了坐在地上烤肉。
“你说这是楚地送来的鹿肉？”
“是啊。”
楚地是她的封地，送什么珍奇东西孝敬她是应该的。
不过送到安王的封地来……
这意义就不同了。
宋清词看着柴火从灰褐色慢慢烧黑，笑道：“这是楚地特有的野鹿，肉质极嫩，酒城可没有。安王妃不是舍不得给我吃饭么？我便特意写信让楚地送了不少珍奇吃食来，好好打打她的脸！”
外人要是听说，不会说她宋清词嘴叼，只会说安王妃招待不周。
要是她招待得好，宋清词何苦特意写信让楚地送吃食来？
她又朝紫练道：“对了，记得把这事也写进每日的奏疏中，送回京城，让朝中都看看安王妃待我何等小气。”
紫练扑哧一笑，“长公主放心，从您头一次说安王妃送来的吃食越来越便宜的时候，奴婢已经写进去了。”
作为钦差，宋清词在安王封地每天发生事，事无巨细都要写进奏疏中。
奏疏由专人每日送回京城，以便朝中严密地掌控安王封地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钦差巡查的进度。
“长公主，这火得了。”
白云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蹲在宋清词旁边，眼巴巴地盯着矮几上新鲜的鹿肉。
这鹿一大早送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是活着从楚地运来到这里才杀的，格外新鲜。
见宋清词和赵城都坐在地上，他看了看冰凉的泥地，犹豫片刻，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统领，不是这样坐的！”
侍女见他来便去拿竹垫和蒲团，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摆上，白云间已经坐到地上了。
紫练等人憋笑得不行。
白云间只顾吃的，回头一看才发现侍女手里拿着垫子，再看宋清词和赵城腿下……
好么，原来就他一个真正“席地而坐”！
他尴尬地接过侍女手里的垫子，粗鲁地往腿下一塞。
没一会儿，串在铁签上的鹿肉薄片便散发出香味，往上面抹些油，再撒上盐和胡椒等调料，一口咬下去嫩得舌头都要掉了。
白云间边吃边吹气，寒风里吃东西，越烫越香。
“可惜小白獒不在。”
他边吃边感慨。
边上的紫练不服气地看他一眼，“可惜驸马不在才对。”
“谁说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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