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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词没有动。
这把匕首她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很喜欢，偏偏其中蕴含的意义太重，这分量她承受不起。
她忽然抬手，从鬓边拔下一支金簪。
那金簪形如针，尖锐锋利，宋清词用簪尾顶上刀鞘上嵌的那颗紫色宝石，一用力——
只听啪嗒一声，紫宝石被撬下来了。
宋清词重新将簪子插回鬓边，而后将匕首一分为二，她拿走了主体，把那颗紫宝石还给完颜野烈。
“太子一番心意，却之不恭。既然如此我就留下这把匕首，但这颗意义重大的紫宝石……我不能收。”
完颜野烈没想到还能这么干，他怔怔地看着呗宋清词拿走的匕首，刀鞘上原本镶嵌着紫宝石的地方空了一大块，突兀得古怪。
而那颗珍贵的紫宝石孤零零地落在桌子上，像被人遗弃了似的。
他眉头蹙起，“你明明知道我真正想送你的就是这颗宝石。”
“我知道。”
宋清词手里握着匕首，“没了宝石，这匕首一样是情谊，我会收好它，不敢忘记太子与我之间的朋友之谊，告辞。”
只是朋友之谊。
她说是来道歉，结果又说了这些伤他心的话。
眼见她转身朝外走，完颜野烈握紧了拳，几乎要把那颗紫宝石捏碎在手心。
……
外头脚步声和丁零当啷的声音混在一起，完颜真真已经在院外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宋清词出来忙把她拉到一边。
同时伸头伸脑地往屋里看，可见她害怕完颜野烈。
“楚国长公主，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
完颜真真说罢拉着她往外走，直到把她带到僻静无人的角落才停下来，满脸焦急。
“听说你愿意让我给沈驸马做妾，是不是？”
宋清词抿了抿唇，看着她那张年轻骄傲的脸微微蹙眉。
完颜真真不是当初的尹敏凤。
她们一样对沈玉临心生爱慕，可尹敏凤是个聪明沉稳的姑娘，她知道如果沈玉临对她无意，就算她入府为妾也不会让沈玉临多看她一眼。
与其如此不如放弃，或许还能让沈玉临高看她一眼。
完颜真真就不同了。
“你就那么想给沈驸马做妾么？其中利害关系，太子应该都跟你说清楚了罢？”
“他是说了，说了很多。”
完颜真真有些不耐烦，“他说妾室没有地位，还说沈驸马就算肯娶我也不是真心的，只是为了大周，这些关我什么事？”
她甩甩头，“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想留在沈驸马身边，我想天天看见他！长公主，你真的愿意让我给他做妾么？”
好一会儿，宋清词微微颔首。
完颜真真喜笑颜开，“那太好了！只要你同意，我什么都不怕。”
“我？”
宋清词反倒有些惊讶，“太子不同意，我同意对公主来说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啦。”
她能感觉到，完颜真真对她的态度比一开始和善了许多，“驸马那么看重你，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进公主府为妾。四哥不同意不管用，他又不是我汗父！”
“可他马上就要带你回金国了。”
“我自有办法。”
完颜真真笑着拉她的手，“长公主，我受了你的恩惠，以后一定粉身碎骨报答你。谢谢你允许我入府！”
恩惠？
宋清词差点笑出声，觉得这个说法极其荒诞，“傻丫头，这算什么恩惠？你四哥说得对，我是为了大周江山考虑，根本不是为你好，为你好怎么可能让你去做妾呢？”
连文敏这样平头百姓出身的女子尚且不愿做妾，完颜真真贵为公主却主动这么做，荒谬。
太荒谬了。
不料完颜真真朝她摇头，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有你的目的，但你确实成全了我。你也不必觉得做妾委屈了我，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为奴为婢也是开心的，哪有什么委屈？”
她满脸天真，一双大眼睛带着笑意。
宋清词一时恍惚。
她明白了。
完颜真真不像尹敏凤，而是像她，像当初那个在宫里一眼看见沈玉临，从此误了终身的她。
假如那时候有个人来劝她说沈玉临并非良配，正爱在兴头上的她也听不进去吧？
罢了。
她朝完颜真真笑笑，“你若觉得值得就去做，年轻人谁不摔几个跟头呢？我不拦你就是。”
“谢谢你！”
完颜真真喜笑颜开，她能感觉得出来，这次宋清词是真正打心底里认同了她。
……
三日之后，金国使团要离开京城。
鸿胪寺在京郊设下长棚送金国使团离开，陈谢芳也在场，却久久不见宋清词的人影。
鸿胪寺众人面面相觑，“长公主怎么还没来？”
“长公主奉旨接待金国使团，这时候她不来，恐怕不合适啊！”
完颜野烈和完颜真真面色都不算好看，一个显然闷着火气，一个眼睛四处打转不知道在找什么，兄妹两人各怀心事。
场面有些尴尬。
陈谢芳忙举起酒杯，朝完颜野烈兄妹二人走去，“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太子和公主回到金国，在下仅以一杯薄酒，愿二位一路平安顺遂。”
完颜野烈勉强举起酒杯，完颜真真也收回目光回了神，心不在焉地举起酒杯应付了一下。
沈玉临怎么还没来。
难道他不来了么？
正想着的时候，忽听见城门方向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一队铁骑从京城出来，为首的女子春裳飘扬，在马上英姿飒爽，墨发如丝如绸飘扬在脑后。
正是宋清词。
“是长公主来了！”
见宋清词来，鸿胪寺众臣都松了一口气，完颜野烈那双锐利的鹰眸猛地一睁，很快又恢复平静。
只有完颜真真垫着脚看宋清词身后，可惜她身后是白云间带着一众亲卫骑在马上，并没有沈玉临的影子。
她满心失望。
“太子留步！”
宋清词纵马而来，身后黄沙飞扬，她却笑意明媚，上前干净利落地勒了马，“来人，拿酒！”
她翻身下马，立刻有人送上精致的酒杯，杯中已经盛满了晶莹的液体。
宋清词是不喝酒的。
完颜野烈朝她的酒杯中一看，那里头是货真价实的酒，不是别的东西充数的。
她大大方方举起酒杯，“今日一别，他日再见不知道会在何处。”
这话听得一众官员心中发憷，连金国那边的官员听了也纳罕。
她话里分明是在暗示，下次再见可能就是在战场上了。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有些不对劲——
现在的大周不应该最怕金国开战么？
宋清词面上笑意如旧，丝毫不理周围众人的想法，“不论将来何处相见，我宋清词既收了太子的礼，就会一辈子拿你当朋友。他日若有战火硝烟，你我二人各为其主，生死无憾。”
好个生死无憾！
完颜野烈心中一凛，“长公主今日不是以朋友的身份来送我的，是以大周长公主的身份来送我的，是么？”
“确实如此。”
“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难道这时候你还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和我告别吗？”
宋清词笑得滴水不漏，“确实有那么一句。”
完颜野烈嘴角微翘，按捺着心中的狂喜。
却听宋清词道：“金国以不义之师四处侵略，造成死伤无数哀鸿遍野，迟早有一日要受到反噬，到时受害的还是黎民百姓。”
“作为朋友，我劝太子回国后励精图治广施仁德，需知——”
“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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