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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大周官员搭下的送行长棚，宋清词迎风而立，目视使团的马队驰骋而去。
仿佛看到将有一日他们会驰骋而来。
“长公主方才为何对金国太子如此疾言厉色？”
鸿胪寺的官员有些不解，“现在边境军务尚未整顿完，敌强我弱，能婉言拖延一阵是一阵啊。”
“拖不了了。”
宋清词叹息一声，“要是拖得了，我又何必与完颜野烈撕破脸？正是因为拖不了，索性拿出我大周中原大国的气势吓吓他，好叫他心有忌惮。”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刚才那么不客气。
不过这样也好。
鸿胪寺的人这几日坐够了冷板凳，受了那些金国人不少闲气，宋清词今日一番话替他们出了气，把颜面都挣回来了。
“你们看这黄沙。”
金国使团已经走远，身后的黄沙还未散去，淡淡地把眼前一片春意都蒙上淡黄的眼色。
众臣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唯有陈谢芳缓缓上前，淡淡道：“来日再见金国人，只怕那时便不是马蹄溅起黄沙了，而是鲜血和腐肉了。”
这话莫名让人觉得寒意凛人，像冬天光脚踩在冰面上，寒意从脚底一点点渗上来，直到浸透全身。
宋清词回过神，只见到城门下一抹青衫身影。
……
“完颜真真巴巴地等了你许久都没见到你，临走时都快哭了。”
回城路上，宋清词没有骑马，和沈玉临两人慢慢走着回去。
白云间带着护卫远远骑马跟着。
京城春日繁华更胜平常，满城望去酒旗招展，花团锦簇，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她哭一时，总会好起来的。”
沈玉临淡淡道：“莫不是你可怜她，嫌我太绝情了？”
宋清词摇摇头，“她走之前我去驿馆，还劝过她放弃。她当时说了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其实我有什么资格管别人的爱恨呢？”
我连自己都管不好。
“不是你管不好自己，是我没做好。”
沈玉临像听见了她的心声似的，一开口吓了宋清词一跳。
她扭头看他，他身后不远处的人家墙根斜逸出一枝杏花，开得灿烂如云霞，像极了那年他初入宫时站在宫墙下的模样。
他依稀还是少年模样，眼角眉梢的神情却不同了。
那年年少轻狂，目中无人，看她的目光自满多过喜爱。
经年之后，他望向她的眼中满是柔情，褪去当年凌厉的恣意，只剩下她的一颦一笑。
宋清词看见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有些许迷惑。
那人还是当年的沈玉临。
却又不是当年的沈玉临了。
他的眸子里，容色倾城的女子忽然扬唇发笑，“我要吃糖葫芦。”
“你是说一刻钟前才扛着满肩糖葫芦走过去的那个？”
“嗯！”
沈玉临无奈地摇头，恨不得在她光洁的脑门上敲一下。
她哪里是要吃糖葫芦，分明是想折腾自己。
明知道那卖糖葫芦的走远了，她就偏想起吃了。
“在这等着。”
他用帕子拂去水边长椅上不存在的灰尘，等宋清词款款落座，他才顺着刚才卖糖葫芦的人消失的方向去追。
脚步有些许匆忙。
宋清词笑眯眯地，两手托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终于有一日不是她春心乱动，而是他乱了心神……
“四哥，我不想走。”
使团一行才离开京城，完颜真真就走不动道了，一步三回头。
“我还没见到沈驸马，万一我们一走就许久不回来，我怕他忘记我。”
“不是万一，是一定。”
完颜野烈打击死人不偿命，“我们一定不会再来京城了。”
他说完这话，骑在马上的完颜真真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眼里有泪花。
他头一次见自己这个小妹妹看他的目光有恨意，不觉放缓了口气，“就这点出息？你不来，他不能去？”
完颜真真一愣，脸上落下的泪珠都来不及擦，“他去金国？怎么可能，他又……又不喜欢我，怎么会主动来金国？”
“你也知道他不喜欢你。”
完颜野烈瞥她一眼，“我们大金皇室的子弟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卑躬屈膝了？他不来就用武力迫使他来，他不喜欢，就让他不得不喜欢！得不到就抢来，这才是我们大金皇室的作风！”
“抢？”
完颜真真仿佛明白了什么，急忙抹去脸上的泪，笑道：“你是说把沈驸马抢到金国来？对啊，只要咱们开战打赢了，就让他们把沈驸马送来和亲，到时候我还能做他的妻子！”
她拍手叫好，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完颜野烈早就想好了这个主意，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难道……
“四哥，你是不是也想把长公主这样抢回来？”
完颜野烈没搭理她，任由马蹄径自朝前去。
她这才恍然大悟，“是了，一定是！我先前一直不明白，四哥这样的性子怎么会被大周长公主一拒绝就放手，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原来你不是真的想放手，你是想——”
“亏你想得出驸马和亲。”
完颜野烈白了她一眼，“公主和亲才是历朝历代的正理。我完颜野烈要的女人会光明正大地抢回来，抢到就是我的！”
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她是大周人，而他是金人，所以他们之间绝无可能么？
等到大金的铁蹄踏上大周的疆域，大周朝廷不得不以和亲来平息战火硝烟的时候，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完颜真真起先是欢喜的，而后不知怎么的，从完颜野烈自信满满的神情中看到了些许不确定的东西。
像是无奈，像是遗憾。
她懵懂道：“但凡长公主能不对四哥这么狠心，四哥也不想用这种勉强她的法子，是不是？”
完颜野烈愣了愣。
这丫头平日看起来娇惯任性，没想到也有能察觉到细节的时候。
他却矢口否认，“胡说。别忘了我们来大周的目的是什么，本来就是为军中开战探路的。”
“希望开战的时候驸马不会去边境。”
完颜真真担忧道：“他要是去了，只怕咱们的人伤到他，那可怎么办……”
完颜野烈没有回答她的话，马鞭一挥，朝前方疾驰而去。
春日天气怡人，最适合赶路，金国使团一行很快赶到离开之后的第一个驿站。
没过几日他们就离大周和金国边界不远了，周围的景物和京城相比全然不同。
“明日就能回国了。”
金人们站在山头上眺望远方，试图能在大周的国境内看到金国的一丝影子，可惜怎么看都看不到。
只有大周边城高高的城墙，一道道拦住了视线。
他们到了边境最后一座驿站。
众人纷纷解下行囊进驿站投宿，驿站的官员早就得到了消息，对完颜野烈一行人招待得十分周到。
晚膳的时候，一众官吏还设下丰盛的宴席宴请完颜野烈。
完颜野烈欣然前往，眼看大大小小的大周和金国两边的官吏都入席了，唯独没见到完颜真真。
“真真公主呢？”
金人面面相觑，大周官吏也不解其意。
显然谁都没看见完颜真真。
完颜野烈眉头一蹙，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路完颜真真都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他以为她只是伤心一阵就好了，如今想来不对劲。
他迅速从座中站起，还没走出去，忽见魁奴匆匆忙忙赶来禀告，“太子，不好了，真真公主跑了！”
“什么叫跑了？”
他鹰眸锐利，满是危险的气息，“往哪个方向跑了，是大周还是大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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