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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避无可避，只能坐直了身子闭上眼，忽然听见一片混乱中有人在叫她。
“清词！”
她听出了沈玉临的声音，想来沈玉临听说宫里出事知道她进宫了，是来找她的。
跟着她还听出了赵城的声音。
“长公主！”
她刚进宫门的时候就让人去通知赵城，想来这会儿赵城一定是引兵来援的，可惜太迟了。
她这次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刀锋了。
“咻——”
一支箭从远处飞射而来，却在杀手耳畔擦过，耳朵上的疼痛让杀手更加暴戾，对宋清词下刀毫不留情。
就在那一瞬间，她眼前飞来一个青衫的身影挡在她身前，鲜血喷涌而出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怔怔地低下头，沈玉临倒在她怀中像一只破碎的蝴蝶，面色苍白，嘴角却噙着笑意。
幸好，幸好被刀穿透腹背的不是她。
“这次，我……没来晚。”
他只来得及留下这话，而后再也无力忍着，嘴角淌下一条血河，闭上了眼。
来迟一步的赵城举着弓箭上前的时候，沈玉临已经闭了眼。
而后，他看到自从先帝驾崩后再也没有哭过的宋清词抬起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他死了，他不能死！赵城，你救救他，救救他呜呜呜……”
……
宫城一夜火光冲天，混乱不堪，都在赵城的指挥下渐渐恢复常态。
宋煦仁被发现的时候正和罗辉秦两人躲在御花园的灌木丛中，灌木丛密集，加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人躲在里头轻易看不出来。
他在里面躲了一夜，期间听到数次禁军将士的呼唤都不敢出来，直到天快亮看清呼唤自己的禁军士兵手臂上系着领巾，这才大着胆子从灌木丛中钻出来。
宋清词说过，真的禁军领巾都系在手臂上，他一直牢记这一点。
“陛下！”
人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的动静立刻吸引了禁军将士上前，众人看到他一身枯枝腐叶和烂泥，虽然狼狈却没有伤口，这才放心。
宋煦仁缓过劲来，忙道：“楚国长公主呢？可见到她了？”
她是为了救自己才留下挡杀手的，只怕凶多吉少。
几个禁军将士听见这话，面露难色。
宋煦仁大惊，“难道她死了？她是为了救朕才进宫的，是她替朕挡住了杀手，朕决不能让她有事！”
“陛下，长公主没有大碍。”
禁军一个指挥使道：“长公主为陛下断后，被那些杀手看出破绽，她尽力拖延杀了两个人，却没能挡得住。最后是沈驸马替她挡了一刀，现如今生死不明。”
“什么，沈驸马中刀了？！”
宋煦仁听了更加惊恐，不论是宋清词还是沈玉临都是朝廷现在离不开的栋梁，谁死了都会引发一场乱子。
“快，立刻派太医到公主府为沈驸马救治，一定要把人救活！”
“是，请陛下先回后宫歇息压压惊。”
宋煦仁到后宫中听众人回禀之后，才知道昨夜后宫发生了什么事。
最先着火的是皇后的仁明殿，而后便是凤藻宫跟皇子公主的寝殿，杀手大约是想借此吸引宫中禁军的注意力，好让他们能顺利对福宁殿下手。
仁明殿一起火确实引发了一阵骚乱，陈绾烟顾不得凤藻宫也着了火，一面让宫中宫人都撤到外头，除了几箱要紧的书以外什么都不必搬。
一面派人来仁明殿救火，又迅速让人把宋巍然和三公主都接到凤藻宫附近的一处废殿——
她前脚把人接来，宋巍然和三姐儿的宫殿后脚果然也着火了。
陈绾烟立刻明白了，这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的宫乱，她带着宋巍然和三姐儿躲进废弃的宫殿，连凤藻宫的宫人都找不到她，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在外面奋力救火。
那些杀手想把凤藻宫的主子抓出来，即便杀人那些宫人也供不出陈绾烟的去处，那些杀手见宫人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才停止了杀孥。
相比之下，皇后的仁明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尹氏起初以为是寻常失火并不打紧，很快就能扑灭，因此并未起身。
等她睡梦迷糊中听见宫人的叫喊声，抬眼一看窗子上倒映的火光将寝殿都照亮之后，才发觉这火不但没熄灭反而越来越旺了。
她惊慌失措，满眼是火光，满耳是尖叫声。
幸好仁明殿是后宫中最重要的一座殿宇，禁军把守严密，加上陈绾烟在出事最初就派人到仁明殿救火，尹氏才能安然无恙。
饶是如此，惊慌失措的她依然头发凌乱，满面泪痕，恐慌得难以自抑。
见到宋煦仁平安无恙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顾不得什么皇后的仪态，哭着朝他扑上去。
“陛下！”
“万幸陛下安然无恙呜呜呜……”
宋煦仁被她牢牢抱住，吃了一惊。
他和尹氏十来年夫妻，从潜邸到进宫成为帝后，两人都没有在外人面前如此亲密过。
他看得出来尹氏真的吓坏了，才会如此失态。
尹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担心宋煦仁怪罪，正不好意思地想退下，忽然感觉宋煦仁抱紧了她。
她一愣，而后肩上有什么湿润温热的触感，原来宋煦仁也抱着她哭了。
“皇后，朕也……万幸。”
说罢抬起头，抹了抹眼泪，“孩子们呢？大哥儿和三姐儿在哪？”
“爹爹，我们在这里。”
宋煦仁猛然听见三姐儿的奶音，忙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陈绾烟正站在远处，一手牵着宋巍然一手牵着三姐儿，大大小小三人正看着他们俩。
显然把他们俩刚才抱头痛哭的样子都看到眼里了。
宋煦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赶上去，“爱妃和两个孩子都没事我就放心了，幸好，大家都没事。”
“爹爹，你怎么哭了？”
宋巍然头一次见到他哭，满眼疑惑，宋煦仁又是庆幸又是羡慕。
可想而知两个孩子昨夜都被陈绾烟保护得很好，一点都没受到惊吓，所以他们脸上丝毫没有惊惧之色。
不像他和皇后，是从死里逃生的惊吓中过来的。
“陛下，眼下当务之急是清理宫禁中的可疑人等，再让禁军把损伤清点出来看。”
陈绾烟一向是这样淡定，好像发生什么事对她而言都是白驹过隙，“不知昨夜可还有其他宗亲臣子受害？”
宋煦仁这才想起祸事，笑脸又变作哭脸，“大妹妹进宫救我，听说沈驸马为了救大妹妹替她挡了一刀，现今生死未卜。”
“什么？！”
一直处变不惊的陈绾烟，终于变了脸色。
……
陈克秀祖孙等人到公主府的时候，只见府中气氛凝重。
清辉阁中围满了人，宋清词在这里，上房的侍女和嬷嬷便都到这里来伺候，加上宫里派来的三四个太医七八个药童，围得满满当当。
见着陈家人来，众人纷纷让道。
进门只见宋清词站在床边，背影消瘦，太医正在为躺在床上的沈玉临上药。
沈玉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满身血腥气从他身上散出溢满了屋子，看不出半点平日玉树临风的倜傥模样。
“大妹妹。”
陈谢芳轻轻唤了一声，站在床边的宋清词呆呆地回过头，见是外祖父一家人来了，登时小脸委屈地皱起来。
“外祖父……”
她像是哭过的样子，两个眼睛周围的皮肤泛着粉红，薄得像随时要破碎。
“乖，不哭了。”
陈谢芳抱着她，由着她在他高大身躯的荫蔽下尽情哭了一回，这才道:“他替我挡了一刀，原本这会儿该躺在床上的是我。太医说他失血过多不知道能不能醒来，若是不能醒来就……”
她以为她会死，没想到重生一世，沈玉临用他的命换了她的命。
他曾说过要弥补她，没想到是用命弥补。
他会死吗？
她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最近她时常想起前世在宫中初见沈玉临时的情景，昨夜他飞扑到自己面前果断挡住那一刀，现而今，她看着病榻上的沈玉临，不知不觉像回到前世。
她满心里都是他的时刻。
她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沈玉临能平安无恙。
“大妹妹，你也受了一夜惊吓，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陈谢芳劝她回房，以他的目光来看，这回沈玉临是凶多吉少。
陈克秀和陈敬棋二人亦是眉头紧蹙，显然都看出来了沈玉临的情况不妙，陶氏等几个妯娌怕宋清词过分疲累伤心，都拉她回房。
“不，我要在这里守着他。”
宋清词微微摇头，“他为了救我才会变成这样，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他。就算他醒不过来……我也要陪他最后一程。”
她明白陈家众人的顾虑，可她要是这个时候离开，她会遗憾一辈子。
最后还是陈克秀拍板，他叹了一口气，“就让她在这里吧，夫妻一场，就算是最后一程也该让她陪着走过。”
“外祖父，连你也觉得他会死吗？”
宋清词怔怔地看着他，满眼通红。
陈谢芳心中咯噔一声。
这妮子莫不是想不开，想为沈玉临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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