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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国中有些官员对此事有异议，我们太子正在尽力协调，恐怕还需三日才能完成原先的约定。”
他口中的有些官员，大周军营中众人一想便明白了。
完颜野烈这般行事，金国朝中没有人反对才怪，何况有个位高权重的国舅迟木巴亲自到前线施压。
因此，这个理由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
只有被看管在单独的营帐中的完颜真真忧心万分，三日之期已过，沈玉临并没有把她送到完颜野烈手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沈玉临使诈，还是完颜野烈不想换回自己了？
她潜意识里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可她没办法传达哪怕一个字给完颜野烈，只能在营帐中大骂沈玉临，“沈玉临，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你说好要放我回去见我父兄的！”
没人理她。
“让我去见沈玉临，我要见沈玉临！”
她又朝帐外大喊，帐子外头的士兵见她身影朝帐门处靠近，立刻抽刀横在门前，“老实点！没把你绑起来就算不错了，你再嚷嚷就别怪我们动手！”
完颜真真立刻向后退了两步，要是被绑起来就更难受了，现在虽然不能出帐子，好歹手脚能正常活动。
帐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士兵们以为她终于老实了，渐渐放松下来。
谁知帐中又传来她说话的声音，只是比刚才的叫骂温和了许多，“我不想闹事，只是想见驸马问个清楚。眼下金国和大周正在和谈，我和驸马怎么说也不算敌人，难道让我见见他都不成么？”
帐外的两个士兵对视一眼，虽然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还是没松口。
“公主就安分些吧，听说是因为金国内部有矛盾才延缓了三天和谈，再等三天公主就能回金国了。”
内部矛盾？
她想到完颜野烈为了打下代州城牺牲了多少兵力，觉得这话可信，不过如果真的有内部矛盾，三天后他们还会照常来赎自己么？
她心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经历了这一路的风霜和沈玉临无情的对待，她现在一心只想回金国，别的什么都不愿意想。
“两位小哥，这个给你们。”
帐子被揭开一角，完颜真真手里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根半旧的马鞭，看起来是用上等的牦牛皮做的，把手的位置还镶嵌着金银和宝石。
完颜真真的声音小心翼翼，“这马鞭上的金子还有二两重，我身上只有这个了。能不能去向驸马禀报一声说我要见他？他要是不肯我也绝不会把马鞭的事说出去，行不行？”
二两黄金啊……
相当于一个普通士兵一整年的军饷。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起初还有些不敢接，完颜真真再三保证只是让他们去传个话后，其中一人才接了过来。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见驸马。”
去见沈玉临的士兵才到帐外，就闻到了帐子里浓烈的草药味道。
“驸马，金国公主说要见您。”
士兵犹豫了片刻，咬咬牙从袖中抽出那条嵌了黄金的马鞭，“她还给了我们这个，说是只要我们肯给驸马传个话就成。小人不敢藏私怕有闪失，请驸马定夺！”
坐在书案后头喝药的沈玉临嘴角微翘，一口饮尽大碗汤药之后，这才缓缓打量他一眼。
完颜真真身份贵重，派去看守她的士兵都是军中好手，是信得过的人，这个士兵做出这种举动也不奇怪。
他一伸手，侍墨立刻把那马鞭拿来送到他手里，沈玉临仔细端详了片刻。
这马鞭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比寻常的马鞭更贵重而已。
想来完颜真真离开金国使团后先是在京城流浪了一阵，而后又一路从京城追随他到边境，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用尽了，就剩了这个马鞭。
见士兵不肯替她传话，她才把最后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买通他们。
他将马鞭重新递给侍墨，朝士兵道：“既是给你们的，你就留下吧。把金国公主带来，总要给她最后说话的机会。”
如无意外，三天后完颜真真就会离开大周军中，若是有意外——
她或许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
完颜真真不知道沈玉临这边的情况，只知道她等了很久，离开的士兵才回来给她带消息。
“驸马答应见你了，跟我们走吧。”
她兴奋不已，想到要看见沈玉临那张宛若天人般的脸，心中有些悸动，再想到他冷漠无情的话语，心又像掉进冰窟似的。
这么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她已经被士兵带进了沈玉临的帐子，那人正坐在书案后头看军报，半张脸被挡住，只露出另外半张脸仍可看出玉树临风的姿色。
来之前有许多话要说许多话要问的完颜真真，这会儿脑子一片空白，只顾盯着他的脸了。
“坐吧。”
被盯着的人波澜不惊，好一会儿吐出两个字，完颜真真才意识到自己站在那里盯了他太久，有些不好意思地找地方坐了。
桌上放着沏好的茶，虽然不喜欢，她还是端起来抿了一口。
“我……我想问问你，士兵说是金国内部的问题我四哥才要延迟赎回我，是真的吗？”
“嗯，听说你舅舅来了。”
“舅舅？迟木巴？”
完颜真真眼前一亮，迟木巴对她这个大妃所出的公主一向很好，他亲自来一定是怕完颜野烈没有平安把自己赎回去，特意来看着他的。
有迟木巴在，完颜野烈就算不愿意用代州城换她回去也不得不换，毕竟迟木巴的家族势力连可汗都不敢轻易得罪。
更别说完颜野烈了。
看来三日之后她真的要离开了，这一走或许这辈子都看不见沈玉临了。
念及此处，她忽然有些不舍，“沈驸马，你是不是也觉得三日之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才允许我来见你说话？”
书案后的沈玉临这才看她一眼，目光幽深。
不知是不是完颜真真看错了，她觉得沈玉临眼中似乎有怜悯之色。
还没等她看清，他已收回视线，“两国和谈若是成功，或许将来还有成为友邦的机会。真真公主是邻国公主，我自该以礼相待。”
“别哄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大周和金国怎么可能成为友邦呢？”
完颜真真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四哥杀了那么多大周的将士，大周人都恨死金国人了，我这一路上没少听见百姓义愤填膺的辱骂。军中将士也是，沈驸马，其实你心里也恨死我们金人了对不对？”
“两国交战之时真真公主既不在金国朝中也不在金国军中，即便恨也不关你的事。”
“是啊，也只有你和长公主会这么想了。”
完颜真真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一些，“长公主说得对，我们身处敌对的两国，有不同的信仰和理念，确实很难成为朋友。从一开始我想留在京城留在你身边，就是痴心妄想，你无论如何不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沈玉临眸子微眯，没有说话。
他看到完颜真真时难免会想到三日之后的和谈，他不觉得完颜野烈会乖乖交出代州城换回完颜真真，哪怕有迟木巴亲自来施压。
一旦和谈出了差错，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完颜真真，也绝不让完颜野烈的任何阴谋得逞。
一旦完颜真真在和谈中死了，完颜野烈的罪名就怎么也洗不掉了，金国朝中和大妃的母族绝不会放过他。
因此他现在看完颜真真，几乎像在看一个死人，“天涯何处无芳草，或许你会在另一片天地找到更好的人，真真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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