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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在意的是她。
只要她还活着，他就要留住自己的性命，更不能让她失望——
如果她知道自己亲手杀了完颜真真，即便理解他的迫不得己，心里也难免有芥蒂，觉得他依旧是冰冷狠毒的那个他。
他不想让她失望，所以他救了完颜真真，救了一个本不该救的人。
“你放心，如果是大周的人先找到我们，我会跟你回去的。”
完颜真真抹了抹眼睛，正色道：“我完颜真真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义气还是有的。就算是金国人先找到我们，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不会让人杀了你。”
闭目养神的沈玉临微微睁开眼，“真真公主，与其在这里慷慨陈词，不如先去找找有什么能吃的。否则不等人找到我们，我们已经先饿死了。”
“哦……”
完颜真真胸口那股气顿时撑不住了，老老实实地站起来，“我这就去找吃的，你在这里休息，千万别……”
她想说千万别死了，又觉得这话太过晦气，终究没说，“千万别睡得太沉，这地方说不定有野兽。”
说到野兽忽然自己有些害怕，可她不得不出去，她还可以饿一两顿，沈玉临却不能。
他的伤那么重，再不吃东西肯定好不了，她只能握紧匕首朝山洞外走去。
……
从京城到边关的路八百里加急要走六天，宋清词和赵城只走了五天。
他们两人策马星夜兼程，以至于运送行李的马车根本跟不上，只有白云间带着几个马好的亲卫跟随着，大部队都在后头。
到了勒马沟的时候，城上的士兵根本没认出他们，只看到一小队骑马的人，领头是一个裹着厚厚的红纱巾的女子。
她的纱巾和衣裙上是一层薄薄的黄沙，将原本艳丽的衣裳都盖住了，显得又旧又脏。
“城下何人？”
守城的士兵朝下高呼一声，只见为首的女子慢慢解开头上的红巾，每解开一层都能抖下一片黄沙，一直解了三四层之后，才露出一张惊艳绝世的脸。
“开城门。”
“是镇国长公主！”
宋清词的名号四海之内无人不知，是她力主改革才让将士们的待遇有所提高，不再受文官欺压，她的画像早就传遍四境军中供人瞻仰。
因此那张脸一从层层包裹中露出，城上的士兵立刻认出来了，立刻开城门迎她进去。
余光等人听见士兵禀告的时候，还以为是误传。
“怎么可能？沈驸马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城才四五日，就算长公主一听到消息就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我不是在京城接到消息的。”
女子的声音略显沙哑在帐外响起，吓了余光等人一跳，连传回消息的士兵也震惊了，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不得将军们亲自去迎接她就自己来了。
宋清词在帐中扫了一眼，见桌上摆着地图和茶水，立刻大步上前——
抓起了茶壶。
随后她直接举高茶壶用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咕噜咕噜喝了半壶茶，看得余光等人目瞪口呆。
这其中有些将领是头一次这么近地接触镇国长公主，早听说她行事大方豪迈不拘小节，没想到……
“长公主从京城到勒马沟一路星夜兼程，她已经整整一天没喝水了。”
某些将领因惊讶而张大的嘴立刻闭上。
整整一天没喝水，怪不得渴成这样，可见长公主对沈驸马有多看重。
宋清词喝到她的胃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之后，立刻把茶壶递给了赵城，而后众人发现——
啊，原来赵统领也整整一天没喝水了。
“从这里去科尔部，要多久？”
宋清词用力抹去唇边的水渍，“我要亲自去科尔部借兵，立刻发兵攻打代州城！”
以镇国长公主的名义，宋清词亲自去了一趟科尔部，那是一段几乎可以被称为传奇的故事。
直到几十年之后，京城的茶馆酒楼说书先生们还对这段经历津津乐道，把科尔部的人对镇国长公主孤身而来的震惊和钦佩描述得格外细致。
她收获的不但是兵力，还有科尔部全族的倾慕，据说在她离开的时候科尔部王子亲自策马送她到边境，一路唱了七八首情歌也没能留下她。
他没有强留，因为他知道这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是捧着一颗何其深情的心，为她的驸马而来。
她带来了五万科尔部的将士，这几乎是科尔部所能提供的全部兵力。
以勒马沟为起点，大周边境一线都听说了镇国长公主亲自前来的消息，军中士气高涨，乘着这股士气，大军一举向代州城进发。
与之相比完全不同的是，代州城中驻守的金军将士早就对完颜野烈失望透顶。
他不但没有换回完颜真真，还杀了迟木巴，这位昔日英明果断受人爱戴的太子，如今变得有些陌生。
因此大周和科尔部的大军袭来的时候，代州城中剩余的三万金军毫无斗志，几乎丢盔弃甲。
不远处的半山腰上，宋清词的目光从代州城的烽烟转开，她知道，胜局已定。
“沈玉临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么？”
“是，当时情况混乱我们没能保护好沈驸马。”
庄无为满脸懊恼，他是亲眼看着沈玉临掉下去的，而后士兵们在山崖下搜索许久都没找到人，他悔恨不已。
沈玉临生死不明，他却活得好好的连一点伤都没受。
“这下面是什么？”
宋清词站在悬崖边朝下看，悬崖太深看不清，隐约觉得有凉气扑面而来，像是有水源的样子。
“士兵们下去搜寻过，是一条河。没找到沈驸马和跟他一起掉下去的金国公主，我们认为他们是被河水冲到代州城了，甚至是更往东的地方。”
“等攻下代州城立刻寻找沈玉临的踪迹。”
宋清词沉声道：“如果代州城没有，就往雁回关找。这条河流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总会找到沈玉临。”
庄无为心中一颤，下意识往代州城的方向看。
短短半日，城头金军的旗帜已经被换下来了，换成了大周军队的旗帜。
听宋清词话中的意思，她是要一鼓作气攻下雁回关，按照攻下代州城的速度来看，一举夺回雁回关也不是不可能……
代州城被攻下之时，一支骑兵队伍从城中撤往雁回关。
为首的金人有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他策马离开代州城之后，站在高高的黄沙堆起的土坡上回头看。
那一望，正好看见城头新换的旗帜旁站的华服美人，热烈的阳光照在她明黄的金线密织华服上，格外璀璨耀眼。
“是她。”
大周军中能穿这样一袭华服的，只有她。
只有这样一身华服才能让她在大军出兵之前站在最高处慷慨陈词，让所有大周的将士看到她来了，看到她的决心和信心。
她这个镇国长公主的号召力，只怕不亚于皇帝亲临。
完颜野烈几乎贪婪地盯着那一袭华服，尽管他看不清身着华服的美人面庞，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就在那里。
她也在看着自己。
“是谁？”
完颜辉力焦头烂额，他这辈子还没有输得这么惨烈过，代州城中刚刚发生了极可怕的冲突，迟木巴的拥趸差点造成兵变，幸好完颜野烈及时察觉杀了他们。
代价却是让金军更加人心惶惶，毫无斗志。
以至于他们现在像丧家之犬一样从代州城撤离，就算回到雁回关也好不到哪里去，金国国中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批判完颜野烈。
他的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甚至都难说。
“你是说，是那个镇国长公主？！”
完颜辉力一脸绝望地看向代州城城头那一点璀璨的金光，“他娘的，怪不得今天那些瘟鸡似的大周士兵好像喝了鸡血一样拼命，不到三个时辰就把城头攻下来了。还有科尔部那群混蛋！”
“要不是大周的长公主亲自去，他们怎么舍得拿出五万大军来？宋清词是吧？这娘们儿是个人物！”
直到这一刻，完颜辉力才有些理解，完颜野烈为什么为宋清词疯魔成这样。
她确实是个能让男人疯魔的女子，哪怕隔着这么远只能看到一小点的她，他也深信不疑。
“走吧，万一他们追出来就麻烦了！”
完颜辉力不安地催促了一声，他原本不觉得什么，看到宋清词之后总觉得不安全，得进了雁回关他才放心。
完颜野烈眯起眸子。
隔着黄沙和广阔的土地，他能感觉到宋清词的目光。
那是仇恨的目光。
她恨他，恨他害死了沈玉临。
他紧紧抓住马的缰绳，咬着牙掉转马头，“走！”
骑兵快速朝雁回关方向而去，溅起漫天黄沙，远远的，宋清词看着那道黄沙越来越远，面无表情。
那是鼠窜的金国大将，完颜野烈也在其中，她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远远地投在她身上，满是热忱。
她却觉得恶心。
沈玉临的仇，她迟早要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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