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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临伤口未愈还能拿着匕首一刀刺穿野狗的喉咙，她倒不是很担心，因此便趁夜潜入村中打算偷点玉米高粱煮碗粥喝。
啊，不对，不是偷。
是摸。
用沈玉临的话来说，读书人的事不算偷，她虽然不是读书人，也沾了沈玉临这个读书人的光勉强算是了。
完颜真真灰溜溜地钻进小村之后，沈玉临躺在村外土坡后，终于长松一口气，而后把手从衣裳的破洞里伸了进去。
再拿出来的时候，满手都是血。
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不知是刚才砍掉路上荆棘时裂开的，还是在更早之前他砍死一头路过的獾猪时裂开的。
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他只希望完颜真真这一趟走得顺利，不要再让他拖着伤口去解决麻烦就好。
他靠在土坡上闭上眼睛，享受难得的休息时刻。
夜空中星火闪烁，西北的天空一望无际，星空比京城的更加浩渺，可他还是喜欢京城的星空。
那片星空下有宋清词。
此刻她应该刚收到他失踪的消息不久，她会担心他吧，不知道料理朝政的时候会不会分出一些时间来想他。
只要有那么一些时间是留给他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寂静的夏夜里，蝉鸣声和河边的蛙鸣声交织在一起，渐渐模糊成背景音。
他几乎就要在遐想中睡着了，忽然意识到什么，睁开了眼睛。
算时辰，完颜真真早该回来了。
看来这个平常的小村庄，今夜注定不平常。
他一手撑地用力坐起来，而后扶着腹部的伤口慢慢朝村里走去，一抬头，几道高大的身影就在前面无声无息地等着他。
“呜呜！”
完颜真真被捂着嘴，瞪大眼睛朝他发出警告的声音。
……
雁回关的攻城之战，正在胶着中。
大周军队士气正盛一往无前，金军却也深知雁回关是他们最后的屏障，一旦被攻破城中的金军就会像代州城的残部一样——
被大周军队俘虏。
代州城中关着五千余被俘虏的金国士兵，消息已经在路上了尚未传到京城，一旦京城中得知代州城被夺回并且收获了大量了俘虏，定是举国同庆的场面。
而此刻，场面并不算好看。
“自古以来，攻城战都是牺牲最大的。”
伏老将军是从别的城池赶来的，为了夺回雁回关之战，他和余光二人慎之又慎，几乎把一切都计划周全了。
牺牲是意料之中。
“我明白。”
远处的高坡上，宋清词一袭金线密织的明黄华服格外耀眼，她站在那里极目眺望，清楚地看见大周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城头摔下来。
血肉模糊。
“只要攻下雁回关，重铸防线，很快就会好的。”
伏老将军站在她身旁，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他担心年轻的宋清词亲眼见着战争的场景害怕，因此想安慰安慰她，没想到她反过来安慰自己。
“此战必胜，只是牺牲大了些。”
宋清词说着，忽然眯起眸子朝城头上看，看到了颇为怪异的一幕。
她忽然放下挡在额前的手，二话不说上马朝山下奔去，除了白云间和赵城反应最快立刻策马跟上之外，其余人都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
伏老将军皱着眉头，忽听身后的传令兵惊呼，“将军您看，那是谁！”
……
“驾！”
宋清词的目光死死盯着雁回关城头，马蹄飞奔越来越近，城头上模糊的人影也渐渐清晰。
是沈玉临。
他衣裳残破，上头染满了血迹，因此看不出衣裳原本的青色，宋清词确认了许久才看出是他。
他伤得很重，而完颜野烈揪着他的肩膀，作势要把他往城下扔。
“停止攻城！”
宋清词大喝一声，她身边的传令兵立刻打旗语，攻城的行动被暂停。
沈玉临听见熟悉的声音以为自己伤重到产生幻听，他抬头朝城下看，看到她一袭华服明媚耀眼，策马飒踏而来。
真的是她。
那一瞬间，他嘴角抿起一丝微笑，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
她来了，她竟为他亲自来了。
完颜野烈冷冷看他一眼，他的笑太过刺目，因此他毫不留情地抓着沈玉临的后颈往城墙上一磕——
大片鲜血从他额前留下，模糊了视线。
宋清词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完颜野烈设想过无数次他和宋清词重逢的场景，想过大周人把她用花轿送来和亲，也想过她会亲自到前线和他商谈。
却没想到是现在兵戎相见的场景。
她的目光是平静的，唯一能看到的是憎恶和冷漠——
对他。
“立刻退兵，交出所有俘虏，我就把沈驸马还给你们。”
他强忍着见到宋清词的欢喜，强忍着看到她眼中憎恶的心痛。
虽然完颜真真已经找回，可他必须再立下什么功劳才能平复可汗的怒火，才能借此让金国朝中的臣子重新归心。
换回代州城是不可能了，赎回俘虏是最好的选择。
“把代州城俘获的俘虏押来。”
宋清词几乎想也没想，直接下令。
伏老将军和余光等人随后赶来，都听见了她的命令，却没有阻止她。
如果是几日之前刚到前线的宋清词，他们或许会出言阻止，可经历了这些日子的事他们看到她是何等英明睿智，并未受沈玉临失踪的影响扰乱心智，便选择了沉默。
她一定会做出对大周最好的选择。
“你看到了么。”
完颜野烈冷笑一声，朝沈玉临道：“她可真在意你，想也不想就拿俘虏来换你的性命。”
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让沈玉临活着！
被俘虏的金国士兵被捆着手排成队列而来，宋清词忽然朝城楼上高声道：“你曾说要用代州城换完颜真真，食言而肥的人，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承诺？”
眼看那些俘虏就要被送进城中，听宋清词这话的意思，她并不打算放人。
完颜野烈眉头一蹙，还没开口，忽见她飞快翻身下马，而后随手从赵城腰间抽出长剑，一下刺进第一个俘虏的胸口！
“噗。”
鲜血流出之时，俘虏的士兵应声而倒。
周围大周的将士都看呆了，没想到长公主会在阵前亲自杀人。
“完颜野烈，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要么放了沈玉临开城投降，要么就等我一个个杀光金国士兵再杀进雁回关！”
她站在城下，目光扫视城上的金国将士，一字一句道：“你们的太子完颜野烈用卑鄙的手段掳走了完颜真真，伤了驸马沈玉临，已经挑战了我的底线。我宋清词在此发誓，等攻进雁回关之后，你们——”
“你们这些金国人，我会一个一个屠干净。我大周王师从无屠城的先例，这例由我宋清词来开，千秋骂名由我来担。”
“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们——死。”
话音落地，鸦雀无声，天地为之一静。
城楼上的完颜野烈皱紧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宋清词，你疯了？”
“我宋清词一向说到做到。”
她再度冷冷扫视城楼上的金国士兵，“想活命就让你们的太子出城投降，他不是值得你们追随的明主。而我宋清词将以皇族之血发誓，只要你们投降就能保住性命。”
“至于你。”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完颜野烈身上，“我的耐心没有太多，你尽可以杀了沈玉临抵抗到底，反正杀了他，大周明日还有新的驸马。”
她嘴角微翘，偏过头去看着和她并排骑在马上的赵城，笑意如少女般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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