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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记得她刚进府的时候，紫练高兴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会儿却愁眉苦脸的。
“是沈夫人？”
紫练认命似的点点头。
果然。
也只有她能让紫练露出这种表情了，上次沈玉临为了救宋清词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之后，沈夫人来过一次。
她明显感觉到宋清词因为欠了沈玉临一条命，对这位沈夫人的态度也宽和了些，偏这位沈夫人是个搅家精，她一来准没好事……
“她是驸马的娘亲，快请进来吧。”
果然，宋清词的态度没有半点排斥的意思。
紫练只得出去请人，屋里却静了静，众人都听见了她刚才和紫练的对话。
“亲家母来了？”
说话的是陈敬棋，“亲家母寡居，素来深居简出，我们两家竟没有机会多走动。趁着你们回来的好日子，正该两家见见才是。”
说罢看向陈克秀，陈克秀的微微颔首。
陈舅母看了看大儿媳陶氏，彼此心中都有数，她们可是会过这位沈夫人的。
他们显然早就听说过关于沈夫人和宋清词之间不睦的传言。
当初他们始终认为张扬陈家后族的身份，反而会对宋清词这个盛宠一身的公主不利，所以明知沈夫人对宋清词多有为难，他们也没有插手。
再后来陈家明着站出来做宋清词身后的靠山，可那时沈夫人已经被宋清词收拾得几乎不敢上公主府的门了，他们便也没做什么，只让陈舅母她们几个女眷警告过沈夫人一次罢了。
今日沈夫人若敢胡来，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
沈玉临目光一暗，看向宋清词，后者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他忽然有些想笑。
以往沈夫人来公主府总是宋清词头大，现在轮到他头大了，虽然他头大的理由不是因为惧怕。
“你知道代州城外，我为什么要救走完颜真真而没有杀她么？”
“知道。”
他趁人不注意轻声在她耳边说，她也轻声地回应，沈玉临愣了愣。
她问都没问，便说“知道”？
就在这时，沈夫人从厅外进来。
她早在公主府外就看到了百姓们拥堵在一起想见宋清词的模样，她吓了一跳，起初还以为是宋清词又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后来听下人解说了才知道那是百姓爱戴她。
什么时候臭名昭著的宋清词，也能得到百姓这样的爱戴了？
她一时有些恍惚，及至进了厅中见陈家众人都在，连老太爷陈克秀也在，她少不得上来行礼问安。
“老太爷安好。”
“亲家母好。”
陈克秀只微微颔首，陈舅母笑着上前和沈夫人对着行了礼，沈夫人又和陈敬棋斯见过，彼此都以亲家的礼节。
只是沈夫人难免拘谨些。
心不在焉地行礼之后，她的目光立刻看向沈玉临，都说沈玉临差点死在边关，如今见他还能自己站在那里就知道性命无碍，她顿时放心多了。
“你……”
他们母子之间陌生隔阂了许多，沈夫人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目光又转向宋清词。
“先坐吧。”
宋清词淡淡笑着请她落座，话音落地才发现有重声，原来是沈玉临和她同时开口，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两人不禁对视一笑。
沈夫人看到这情景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只能暗含惆怅地坐了，“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伤在哪里？”
“不严重，已好得差不多了。”
沈玉临下意识开口，沈夫人眼神暗了暗，并不惊讶。
她早就知道沈玉临就是这种性子，薄情冷漠，就算自己特意赶来公主府探望他的伤势，他也只会用这些敷衍的词句应付她罢了。
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向来淡薄如水。
宋清词忽然用胳膊肘捅了沈玉临一下，开口打岔，“他这是逞强不想让你担心呢，伤口在腹部，挺深的，不过现在已经慢慢在恢复了。您要是想看，不如你们去内室看看吧？”
沈夫人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宋清词一双笑眼。
她眼中的笑意真诚，并非虚情假意。
是啊，以她镇国长公主现在的声势地位，根本用不着怕她这个婆母，何必对她虚情假意呢？
她这是在成全自己和沈玉临之间的母子情分。
这意思连沈夫人都看出来了，陈家众人自然也都看出来了，陶氏忙笑道：“是啊，驸马和亲家夫人到内室去看看吧，也好叫当娘的安心。”
沈夫人满眼期待地看着沈玉临，沈玉临却看着宋清词。
她这番好意让他心里动容。
她说她知道，果然。
宋清词知道他救完颜真真是不想再薄情冷心下去，不想让她再因为他天生的冷情性子而害怕，她知道，所以她刻意成全他和沈夫人。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让她失望。
沈玉临扶着扶手当先站起来，朝沈夫人道：“走吧。”
说罢朝内室走去。
沈夫人惊讶地站起来，还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看宋清词，又看看众人，这才跟着沈玉临身后走去。
不像是沈玉临的娘亲，倒像是他的晚辈，欣喜又不安。
他们母子二人离开之后，陶氏小声凑到宋清词身边，“你就这样原谅沈夫人，不怪她从前对你态度恶劣了？”
“我没原谅她啊。”
宋清词老神在在地端起茶盏，众人听见这话都扭头看她。
她淡然道：“我再不原谅她，他也是沈玉临的亲娘。沈玉临这个人一辈子活得冷心冷情的，好不容易他想做出改变了，我自然要帮他一把。”
“沈夫人再坏到底没有伤害过他这个亲儿子，他若想改改自己的冷情，最该和沈夫人恢复关系才是。”
众人听了这话尤为震撼，陶氏更是忍不住道：“这要换了别的女子，婆母待自己这样，巴不得夫君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冷落婆母呢，也只有你心宽。”
说罢忽然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歧义，有些尴尬地看向自己的婆母陈舅母。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舅母并不计较，反而笑道：“这话说得没错，普天下哪个女子不是这样？到底是咱们家清词有底气，不用像寻常女子一样受公婆辖制。”
她说完这话，忽觉自己夫君陈敬棋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若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尴尬地看向自己的公爹陈克秀。
“爹，我不是那个意思……”
“咳咳。”
陈克秀拄着手杖站起来，“你们女眷说话罢，我到外头走走。”
众人躬身肃穆地看着他往外走，直到他走出前院，宋清词忍不住憋出一声笑。
“你还笑。”
陶氏气得在她腰上抓了一把，“我看你站着笑腰疼不疼，疼不疼……”
笑闹了一阵之后，等众人重新坐下休息，柔良悄悄走到宋清词身边，“大姐姐，我有话同你说。”
宋清词会意，带着柔良转到外头长廊的花荫底下，这里四下无人又清幽，说话格外方便。
柔良四下看了看，这才道：“大姐姐在边境是不是见到江流子了？”
“见着了。”
原来她找自己就是为了江流子的事，“听说他在攻城的时候斩首二十余，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升为百夫长了。”
柔良顿时喜笑颜开，“真的啊？没想到他不单说书说得好，在战场上也这么厉害，那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京受赏呢？”
“他不会回来了。”
宋清词把江流子那段决意弃文从武的话说给她听，又道：“他决意在前线以军功晋升，怕是几年之内都很难回京城了，杏花楼要招募新的说书先生了。”
“啊……”
柔良脸上一闪而过失望之色，让宋清词瞬间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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