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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柔良下意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摇头，“我是觉得他说故事太好听了，自从他到杏花楼之后，楼中的生意更好了呢，是真的！”
“我，我只是觉得他那样的人才，就留在京城不好吗？哪怕考不上举人，便是说书也能平平安安的，总比去战场上厮杀好……”
宋清词“哦”了一声，笑道：“原来你不是怕听不到他说的故事了，而是担心他在战场厮杀有危险，性命不保啊。”
“这就怪了，大周那么多将士在战场厮杀，你不担心别个，怎么偏偏担心他呢？”
柔良听她说的脸色一红，不知该怎么反驳。
她知道宋清词是在揶揄自己，可似乎，她的揶揄并没有错……
“怪不得了。”
宋清词见她低头不说话，心里已了然七八分，“怪不得江流子说先前他要入伍不想来打扰我，是你亲自去兵部让兵部运送粮草的时候把他一道带去前线。我记得你素来不和朝中官员来往的，为了他倒是肯亲自去兵部。”
柔良听到这里反而抬起头来，满含期待，“大姐姐觉得，他能领会我这番心意么？”
忽又失落起来，“他大约是没领会到，或者领会到了但并不喜欢我，所以他走了，远赴边关就是想断了我的念想。”
宋清词听罢直摇头。
她这是当局者迷了，江流子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心意还要故意断绝？
慢说柔良秉性纯孝良善，单说她长公主的身份，就是天下多少青年才俊期盼的良缘。
沈玉临这等世家出身又富有才华的男子或许看不上长公主的身份，可这样的男子四海望去能有几个呢？
只要柔良肯开口，想娶她的人怕是要从京城排到代州。
何况他江流子一个区区落榜举子，军中的百夫长。
“想来他是不知你心意，还觉得配不上你，才会冒着危险远赴边关想立军功呢。”
宋清词安慰着她，柔良果然眼前一亮，“大姐姐的意思是，他是想立下军功之后好配得上我？”
“有这个可能，否则他要拿什么身份来配你？难道再等三年等一个未必考的中的进士身份？”
宋清词说的有理，柔良登时欢喜起来，“他上次写给我的信我还没回呢，我这就回去告诉他，就算他没有功名也没有军功我也不嫌弃他！”
说罢小跑而去。
真是女大不中留。
看着她跑开的模样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在宫里的时候，那时她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公主，在父皇的庇护下娇若温室里的花朵。
而后柔良便经历了家宅中的排挤和闺帷里最不堪的暴力，再之后即便和离成功，她身上也多了一分坚韧，少了以往的天真明媚。
可她今日再看柔良，那份天真明媚又回来了。
一个女子遇见所爱之人，果然又成了少女。
她情不自禁地翘了嘴角，正想往回走，忽见转角走出一个意外的人影。
是沈夫人。
沈夫人似乎正要走，迎面碰上宋清词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
倒是宋清词朝她笑得像个普通熟人，“沈夫人要走了么？可瞧好驸马的伤了？”
她说话的口气就像平常人见面问一句“吃饭了么”一样轻松自在，仿佛全然忘了当初她和沈夫人之间斗得满城皆知她们婆媳不睦，以及她大闹沈泽光灵堂那一场。
沈夫人当初恨不得要了宋清词的命，事实上她和沈泽光也真的这么做了，没想到今日她却全然不对自己计较了。
她心里有些羞愧，讪讪道：“已经看过了，他……他说是你救了他的性命。”
想起沈玉临在宫变之中以命相救宋清词之后她说的话，沈夫人越发觉得尴尬，她当初那么嫉妒沈玉临拼命救了宋清词，可宋清词一样为他远赴边关为他亲临战场——
为他在乱军之中救下他的命。
她再也没什么可嫉妒的了。
“多谢你，还肯让我站在这里。”
“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沈玉临。”
沈夫人愣了愣，她以为宋清词会和她客套，没想到她直接说出了真心话。
不过为了沈玉临，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愿意他为我众叛亲离，我知道他看似凉薄冷情，心里却是在意沈家整个家族的体面的。”
“而你是他母亲，你们俩的关系若因为我闹僵对他不是好事。”
沈夫人苦笑了一声，“不瞒你说，以前我也觉得我们母子间都是因为你才关系不好的，他是因为你才一次次顶撞我对我说出绝情的话。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哪里是因为你？我们母子的感情从来就没好过，从来。”
宋清词怔了怔。
她并不因为沈夫人的话而惊讶，沈玉临是何等凉薄的人，她前世就看明白了，这种凉薄从来不限对谁，他对谁都一样凉薄。
她惊讶的是，和她水火不容的沈夫人竟会在她面前说出实话。
这对从一开始就不和睦的婆媳，到今日才真正敞开心扉。
宋清词朝长廊侧边的木椅指了指，示意她坐下说话，两人便相对着坐了，头一次离得这么近、这么心平气和地沟通。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玉临这孩子，打小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华，人人都说他是神童，将来会有超过他父亲和他祖父的成就。于是我也很高兴，我到处炫耀我这个神乎其神的儿子，同时也渐渐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别的孩子小时候都粘着娘亲，再不然就粘着乳母，他却不。他谁也不粘，对家里长辈总是恭敬有礼客客气气，人人都夸他知礼节，只有我一天天看着越看越害怕。”
“因为他就连对我也只是礼节而已，毫无母子间的亲密依赖。你说这是为什么？当年先帝明明说你年幼时也才情惊人，难道你也像他这样冷漠薄情么？”
宋清词摇摇头，“我幼年丧母，满宫里只有爹爹最疼我。为了爹爹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你应该知道。”
沈夫人似有若无地点点头，苦笑道：“是啊，我知道，你对先帝的孺慕之情谁又看不出来呢？为什么同样是年少有才，只有我的儿子这么冷情，只有我的儿子跟我不亲！”
她说到后来竟抱膝痛哭，宋清词吓得差点站起来。
这要让人看见了，还以为她这个恶媳妇儿又欺负婆母了。
沈夫人对她恶言相向她倒不怕，可她痛哭流涕……宋清词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安慰她。
好一会儿她才道：“你，你也别太难过了。他从前确实是这样薄情的人，但并非针对你的，他对谁都这样。如今他想改了，真的。”
沈夫人抬起头，抹去泪水，“改？”
“嗯，他已经洗心革面做好人了。”
宋清词为了让她相信，特意举例，“金国那个真真公主你知道吧？沈玉临对她素来绝情，他被金国太子谋害的时候原本可以杀了完颜真真的，可他不但没有这么做，还救了完颜真真一命。”
“他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沈玉临了，已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沈夫人起初还有些不相信，她从小养大的儿子她最清楚，她不是没有想办法让沈玉临改变过，可不管她怎么照顾关爱他，甚至威胁强迫他，他还是那样。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底却满是冷漠疏离。
可宋清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十分自信，她才后知后觉，“他……他是为了你才改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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