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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回来之时神清气爽，便知她今日的大事已经办妥，“伏老将军他们都得了何等封赏？”
“金银财帛的我没记住。”
宋清词坐下，接过他递来的一杯清茶，竟是微微冰凉的，夏日里入口正舒服。
她满足地啧了一声，“伏老将军升了一品，他的嫡子本就有军职，皇兄另外恩赏了他的嫡次子一个五品军衔。余光升了二品，对他这么个常年在外的将领来说，实在是极大的恩典了。”
“余光本是楚地驻守的将领，在剿灭安王叛乱中立了功。他是你的人，陛下多恩赏一些也是应该的。”
“说到这个……”
宋清词抬眸看他，“我自作主张替你推了陛下要给你的封赏，你不生气吧？”
“生气。”
沈玉临挑了挑眉，“那是给我的封赏，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推了？不成，你得补偿我，起码也得给我磨五日的墨之类的。”
宋清词：“……”
这个人改了性子以后倒是不像以前那么阴冷了，可就是越来越会耍无赖了。
“别闹，听我说。我不是白给你推了的，是为了后手准备……”
她话还没说完，忽见赵城的身影出现在院外，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脚步颇为匆忙。
见沈玉临也在这里，他道：“正好你们都在，我兄长刚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或许对此次解决朝中文官弹劾的事有帮助。”
“是什么？”
“那个最咬着长公主不放的内阁马阁老，和康老王爷是个转折亲。”
康老王爷？
宋清词想了想，从未听过这个马阁老还和皇室有亲，他们这些清流文官不是最不喜欢和权贵攀亲、怕叫人说他们攀附么？
沈玉临忽然想起什么，眉梢一挑，“我想起来了，康老王爷有个外室生的女儿，并没有入宗谱的，反而假充了王府长史官的义女。这义女嫁给了马阁老的庶长子为妻，也算门当户对。”
“对，就是这样。外头知道这位长史官的义女实际上是康老王爷之女的人不多，我兄长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打听出来的。”
赵邦到底是百年大族赵氏的话事人，在这些复杂的人情关系里，他的力量不可小觑。
赵城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驸马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驸马也爱八卦呗。”
宋清词揶揄了一句，满眼戏谑。
沈玉临一脸无奈。
他素来博闻强记过目不忘，听过的事都在脑海里，赵城一提，就像扯了一个线头似的，后头的线索全都从他脑海中滚出来了。
宋清词斟酌道：“康老王爷辈分高，先帝都要尊称他一句皇叔，论起来和外祖父是一个辈分，我的爷爷辈。可他并非皇室近支，因此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只是郡王的辈分，我和他之间素无往来。”
“若是他和马阁老有所勾结要陷害我，是图什么呢？”
她眸子微眯，忽然想到了一个惊人的可能，目光忽地锐利起来。
“你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这位康老王爷子嗣众多，光是嫡出庶出的儿子就有七八个，孙儿怕是得有十来个。当初先帝膝下无子，就是在宗室里头过继了两个儿子，才有了今日的陛下。”
沈玉临和赵城一听这话，面色肃然。
当今陛下龙体不安，尤其是前一阵子战事没有着落的时候，连朝堂都上不了。
现在虽然好些了，根子未除，若他因病驾薨，皇子年幼……
“你是觉得，康老王爷想除了你，这样万一陛下有个好歹，他就可以以皇室长辈的身份站出来扶立他子孙中适龄之人登基？”
沈玉临话罢，宋清词摇摇头，“大哥儿已经十岁上许，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我想康老王爷的野心未必有这么大。可要说他想除了我，这样将来年幼的皇帝登基只能依靠他这一支皇室宗亲扶助，倒是有可能。”
“这样说肯定没错了。”
连赵城也道：“先帝这一支人丁不旺，当今陛下还是嗣子，所剩的几个长公主里也只有你参与朝政。如果除掉你，不论是病弱的陛下还是将来登基的幼帝，都要依靠康老王爷一支的宗室皇亲扶助。”
“到那个时候，和康老王爷实际上是姻亲的马阁老，还能不占到好处么？这些文官，嘴上一个个高风亮节，心里算计的都是利益，妈的！”
宋清词和沈玉临同时惊讶地抬头看他，笑得意味深长。
赵城自知失言，闭上了嘴。
他在边关那阵子和前线将士混多了，前线将士不比京城的禁军有忌讳，骂起脏话来一套一套的。
他忘了自己回到京城，该改改了。
谁知宋清词拍拍他的肩膀，“骂的好！不过不要在这里骂，咱们去康王府骂！老头子今年快七十了吧？真要是他干的好事，咱们一口气把他骂进棺材里！”
说罢当先昂首阔步朝外走，赵城愣在后头。
他看了沈玉临一眼，岂料沈玉临优哉游哉地捧起书，眼睛都不抬，“我不大会骂人的，你跟她去吧。你们俩的本事，足以把七十岁的老头骂进棺材了。”
这是夸他还是嘲讽他？
赵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后赶上宋清词的脚步。
……
宋清词未曾下帖就驾临康王府，王府上下都十分惊讶。
这可是稀客。
不但是稀客，还是贵客，如今朝中最炙手可热、街头巷尾最多谈论的，不就是这位镇国长公主么？
她位同摄政王，说起来还比康老王爷这位郡王的身份要高许多，康王府上上下下都不敢怠慢，扫庭以待。
只有康老王爷听说这个消息后，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长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车架在康王府门前停下，来迎接的人乌央乌央的，除了说话那个胡子一把的应该是康老王爷的嫡长子之外，剩下的人宋清词也认不全。
实在太多了。
这位老王爷一生没什么本事，就是能生孩子。
“好说，好说。”
宋清词打量了众人一眼，虚虚拱手，“诸位论起辈分来都是我的长辈——”
康王府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笑逐颜开，不料她跟着道：“虽然是远亲，不是什么直系血脉。不过我一向随和不拘礼的，我看这礼咱们就互相免了，今日我来是有事的，老王爷呢？”
“长公主是来见家父的？”
胡子一把的中年男子忙把她往里请，“家父正在上房，长公主里面请。”
跟在宋清词背后的是赵城，再往后是一众披甲带刀的亲卫，竟全都跟着宋清词进了上房，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架势……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到康老王爷一把年纪，众人连忙紧跟着进去，生怕宋清词有什么出格举动把老王爷吓出个好歹。
宋清词一进上房的院子，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檀香气息。
这是年老的人居处常有的气味，人老了身上会出现一股老人味儿，于是很多人喜欢用气味浓烈的熏香来掩饰，与佛有关的檀香尤其受欢迎。
她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看起来和陈克秀差不多年纪，却比陈克秀衰老许多的人坐在廊下摇椅上，晃晃悠悠。
他似乎注意到什么动静，微微抬起身子，露出一张满是老年斑的脸，声音沙哑，“是谁来了？”
“父亲，是镇国长公主来了。”
先前那个胡子一把的人上前禀告，老者却一脸糊涂，“什么？什么公主来了？”
老人似乎耳背听不清，又大声问了一遍。
宋清词登时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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