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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高声嚷嚷着，“大周朝那么多公主，我哪里记得这个那个的？”
这话分明折辱了宋清词，康老王爷的儿孙们都有些抱歉，正要向宋清词解释老人家糊涂了，不料宋清词自己开了口。
“老东西，在我这里装什么蒜？”
康王府众人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她却自顾自在院中的石椅坐了，“你指使马阁老在朝中弹劾我的时候脑筋清楚的很，这会儿装疯，会不会太晚了？”
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登时奇异地冷静下来。
“长公主，你怎可……”
康王府的人对她丝毫不尊敬长辈的举动感到十分纳罕，老王爷可是她祖父辈的啊，她怎么能这么放肆？！
“我怎么？”
宋清词冷冷瞥了众人一眼，“我念在他一把年纪半只脚进棺材了，才没有直接拿刀砍了他。你们应该庆幸本公主如今脾气见好了，否则这王府今日就能让我拆个干净。”
众人面面相觑，惊恐万分，谁也不敢搭话。
宋清词眉梢一挑，“怎么，不信？”
“不不不，我们信！只是长公主，你说康王府指使马阁老弹劾你，这事没有证据，或许是你弄错了呢？”
“政儿，你们都出去吧。”
刚才还装疯卖傻的康老王爷忽然抬起头，冷静地屏退左右。
他的儿孙们看起来都十分诧异，一把胡子的那个还想再说什么，康老王爷一个凌厉眼色，吓得他脖子往后一缩，便带着众人退出去了。
他一步三回头，看着自己父亲一把年纪，被宋清词带着一群孔武有力的亲卫对峙着，总感觉要出事。
康老王爷的脸色却十分平静。
“镇国长公主。”
老人沙哑的声音里吐出这几个字，几乎一字一顿，末了嗤笑一声，“老夫我在朝中几十年了，从来没见过哪个公主能站起来兴风作浪的。怎么，皇室的儿郎都死光了不成，轮得到你一个女娃娃来‘镇国’？”
他沙哑又尖锐的声音像来自地狱恶鬼的哀嚎，听得人浑身发麻。
赵城蹙紧眉头，担忧地看了宋清词一眼。
宋清词却嗤笑一声，“老王爷这是何必？你要贬低我，也犯不着诅咒你全家儿孙死光。不过老王爷儿孙多想来也不怕，还有女儿呢，嫁去马阁老府中的那个虽然没有名分，到底也是你的血脉。”
康老王爷浑浊的目光闪了闪，没想到宋清词连这个都知道。
她都查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可瞒她的了。
“没错，是我劝马阁老弹劾你的。”
康老王爷阴测测道：“我听说你在边关的事情，一个年轻的女娃娃，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收回两座被攻陷的城池？人人都疑心，只是有些人被你的权势迷了眼罢了。”
“有疑心那就查，没有任何证据就上本弹劾，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你老人家可比我还独断专行。”
“嘿嘿。”
康老王爷笑得阴森，“你不过是先帝的一个女儿罢了，当今陛下不是先帝亲生的，先帝这一脉已经绝后啦。你一个女娃娃就老老实实给别人家生儿育女就是了，为什么要回朝中淌这趟浑水？”
他说到先帝绝后时，眼中的幸灾乐祸令宋清词心口冒火。
看来这个老东西嫉妒先帝一脉嫡系已久，只是从前他作为旁系没有资格做什么，现在见连先帝的两个嗣子都一个死一个病，他就生出歹心来了。
宋清词冷哼一声，“先帝没有绝后。当今陛下还健在，陛下早就过继给了先帝，皇子们统统都是先帝的后代。”
“那不算。”
康老王爷轻蔑道：“全天下都知道，陛下不是先帝的血脉，那些皇子就更不是了。”
宋清词冷笑，“好吧，陛下不算，皇子们也不算，可我是先帝嫡出的女儿，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我会将他的仁德和风范传承下去，只要有我在，先帝就不会绝后。”
“你？”
康老王爷的眼神更加轻蔑了，“你一个女娃娃家，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拿什么继承先帝的血脉？当今陛下太纵容你了，让你一个外嫁女在朝中兴风作浪，要换成是我——”
他恶狠狠地盯着宋清词，恨不得用眼神将她五马分尸似的，让她再也上不了朝堂。
“老王爷，注意你的言辞。”
赵城终于听不下去了，冷冷道：“长公主的位分在你之上，你岂敢如此出言不逊？”
“嗤。”
康老王爷不屑地别过脸，根本不理他。
他一个七老八十将死的老头，没什么可怕的，就算宋清词告到皇帝面前说他无礼，又能怎么样？
皇帝也不能为难一个七老八十的宗室长辈。
宋清词眉梢微挑。
很好。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有人敢当着她的面挑衅她了，既然这个康老王爷什么都不怕，她就让他怕！
“陛下已经命大理寺和刑部会审此事，不消多久自然能查出我的清白。”
宋清词道：“等真相查清之后，以陛下对我的眷顾必定会大力处罚那些造谣诬陷我的文官。到时候我会和马阁老他们说，我不怪他们，他们也只是受人利用当了出头鸟而已。”
康老王爷不为所动。
宋清词继续道：“当然，他们就算意识到自己被老王爷利用了也不能对老王爷做什么，可老王爷在马府的那个私生女……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康老王爷目光闪了闪，这个女儿虽是私生女，却是他众多女儿中最美貌也最让他疼爱的。
可惜她已经是马府的儿媳了，万一到时候马阁老把气撒在她身上，他也鞭长莫及。
“我还会告诉陛下事情的真相。”
宋清词笑了笑，“告诉他康老王爷您是怎么看待他和先帝的关系的，我还会告诉大皇子，有人盼着他的爹爹和姑姑都死了，好早点来辅佐他呢。”
康老王爷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变了，皱着花白的眉头看向宋清词，“你……”
“我。”
宋清词眼也不抬，冷声道：“我宋清词，曾经率五百亲兵闯宫亲手杀死先帝身边侍奉的药童，避免先帝被毒害的祸事。”
“我宋清词，曾经千里奔袭安王封地，一步步探查安王谋逆的罪证，在叛乱之中用最小的伤亡擒获安王，将酒城治理得恢复从前繁华。”
“我宋清词，曾经孤身出使科尔部借来五万精兵，这才夺回被金国强占的代州和雁回关两城，阻止了金国挥师南下的狼子野心。”
“我在战场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候，你康老王爷在哪呢？”
康老王爷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宋清词。
随即看见她年轻艳烈的眼中透出轻蔑的光彩，“你在这京城安享浮华，你在这深宅含饴弄孙，你在朝中挑拨离间游说文官陷害守土有功的忠良！”
“不错，你是皇室儿郎，我只是个女娃娃。可我为大周的社稷和百姓做了什么，你又为大周做了什么？你连个女娃娃都不如，如何有脸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康老王爷坐在摇椅上，忽然浑身一颤，衰老的身体僵硬起来。
就像一具枯槁的尸首，只要风吹一吹就会散架，化成风烟里的灰尘，什么也不剩。
跟在她和赵城身后的白云间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
说好的来把康老王爷骂进棺材板呢？
怎么变成说大道理了？
不过长公主这番道理说得真好，说得他心头都火热起来。
宋清词对眼前这具行尸走肉毫无兴趣，当即站起来要走，走到一半忽然微微偏头看他，“还是要谢谢你提醒了我，大周的弊病何止是重文轻武？余下的，我会一一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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