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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着嘴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倒是宋清词瞧见她这副吓得惊弓之鸟般的模样，有些不忍心，“你也不必紧张，你爹是大皇子的舅舅，自家人为自家人。我如今在朝中位高权重，陛下还亲自让大皇子替他给我敬酒，处处把大皇子放在我之下，难免你爹悬心。”
尹敏凤皱着眉头，有些急切，“长公主，你千万别误会，我爹他绝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
“我没误会。”
宋清词无奈地挠挠头，“是我自己也觉得，这样下去不好。大哥儿是定要被立为太子的，就算将来小皇子们大了，论嫡论长论贤，仍旧是大哥儿该立。他十三岁了，不好再让他处处居于人下。”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尹敏凤听了好一会儿才确认她说的是心里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何止宋清词这么想？
满朝文武百官只要不带私心，都觉得宋巍然是该立的太子人选。
可自从宋清词大胜而归收拢了朝中的人心，如今立太子的话反而说的人不多了，那些拥护宋清词的人觉得，只要有宋清词在就算没有储君也不会有国家危急之时——
哪怕皇帝病势缠绵许久了。
“回去告诉你爹，叫他放心。”
宋清词笑了笑，“大哥儿也是我的侄儿，这个忙我帮了。”
尹敏凤登时喜不自禁，“长公主的意思是，你要去劝陛下立太子？”
“嗯，不过这件事要缓缓来，陛下今日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宋清词耸了耸肩，“有病在身的人脾气不好，他显然不爱听立太子这件事，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才好说。”
当夜宋清词饮了不少酒，本想回府好好休息，却被宋煦仁拉着不让她出宫。
非要她和沈玉临留下来一起守岁，明日凌晨再一起去拜祭先帝的牌位，说是要让先帝见着他最爱的女儿。
宋清词迷迷糊糊记得在福宁殿坐了许久，后来似乎是宋煦仁先坐不住了，太医让他必须休息了，宋清词和沈玉临才回她原本住的宫殿休息。
这一睡，次日是在爆竹声中醒来的。
宋清词起身的时候床上已经空了，想来沈玉临早就起来了，再看外头的天色分明已经大亮，说好的凌晨去拜祭先帝呢？
“长公主，陛下昨夜似乎着了凉又喝了酒，这会儿太医正在福宁殿呢。罗辉秦派人来传话说陛下怕是不能去拜祭先帝了，请长公主带着大皇子去。”
紫练进来服侍她洗漱的时候说了一通，“方才我瞧见福宁殿外忙慌慌进去好几拨太医，怕是陛下有些不好。”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祭祖？
宋清词道：“快帮我梳洗了，我去福宁殿看看，驸马呢？”
“驸马已在院中等着了。”
等她匆匆洗漱好，紫练给她换了一身华丽的大红织金宫装，宋清词本想拒绝，这衣裳??碌煤埽?┐髌鹄炊嗦榉场
可今日是大年初一，宫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穿上新衣打扮鲜亮，她要是穿身素净衣裳到皇帝跟前反而显得刺眼。
如此一想便由着紫练打扮了，好不容易穿戴好出去，果然看到沈玉临站在院中。
他今日穿了一身亮青色带竹叶暗纹的长袍，比平日朴实无华的青衫要鲜亮许多，加上腰间银红色的荷包玉坠等物装饰，倒也难得显出一丝喜庆。
见宋清词走来，他当即低声开口，“不用担心，陛下只是喝了酒又没有休息好，有些着凉。只因为今日是大年初一，那些太医都是紧急从府里家里被召进宫的，所以格外慌张。”
若非要紧的事，大过年是不会让在府里不轮值的太医进宫的，毕竟也要让人家合家团圆过年。
因此这些太医都以为是大事，却不知只是因为事关皇帝性命，宫里当值的御医不想单独负责人，所以把众人都叫来了。
宋清词闻言略松了一口气，“他年纪轻轻，从前太医总说他这病是一时惊吓弄出来的，很快就会好。如今都大半年了，还是这样。”
分明是从一时惊吓变成了顽疾。
这种场景多半在年老的人身上看到，在宋煦仁这样的壮年人身上还是少数，宋清词不由蹙起眉头。
照这个趋势看下去，宋煦仁撑不了几年了……
两人说着话已到了福宁殿，只见廊下站着数个太医和药童，正皱着眉头低声商量着什么，见宋清词二人来连忙退步侧身行礼。
宋清词略点点头便进了殿，尹氏和陈绾烟已经在了，尹氏满面担忧地看着床上的宋煦仁，倒是陈绾烟还算稳得住——
她一向稳得住，好像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她蹙蹙眉头似的。
“皇兄？”
宋清词在床边低声喊了一下，床上的宋煦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到是她还微笑了一下，只是因为病得没有力气，弧度十分轻微。
“你可带大哥儿，去……去祭拜先帝了？”
“还没有，先来看皇兄。”
还好，他至少还有意识，看起来没有她原本想象的那么严重。
“我没事……等一会儿大哥儿来了，你带他先去祭拜先帝要紧，不能叫先帝以为子孙不孝。”
“哎。”
宋清词应了一声，听见宫人禀告宋巍然来了，便退出内室把他拦在了外头。
“大姑姑，爹爹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他还好呢。”
宋清词侧身让他看了一眼，宋巍然看见屋里尹氏和陈绾烟等人都在，她们的神情并没有十分悲戚，才信皇帝并没有大碍。
待要进去看看，宋清词却拦住了他，“你爹爹现在只想让咱们快去祭拜先帝，他怕先帝说他不孝。咱们快快去了快快回来再来看爹爹，这样他才会高兴，好不好？”
宋巍然略想了想，立刻点头，“那大姑姑，咱们快些走。”
只有宋清词和宋巍然去了文德殿最后的那座佛殿，殿中僧尼天没亮就在那边诵经祈福了，只等着他们来祭拜。
拈香，叩拜，烧纸。
宋清词带着宋巍然，做得有条不紊，期间她小声道：“大哥儿，还记得昨晚你舅舅说了什么吗？”
“记得。”
宋巍然对着她并不避讳，“舅舅又说立太子的事了，娘也说过叫他别提了，他偏不听，又惹爹爹不高兴了。”
宋清词顿了顿，“那大哥儿想做太子吗？”
宋巍然听见这话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摇摇头，“我不知道。大姑姑说我做太子好吗？”
“当初先帝没有早立太子，因为他对两个嗣子都不是足够了解，想多观察观察他们，考量考量他们。”
宋清词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拿先帝举起例子，“最后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他选择了秘密立储。也幸好如此，所以先帝暴毙之后朝廷才没有乱。”
“所以，早立太子就是为了防止君王忽然有什么不测，也是为了让朝臣们早日归心不动别的歪念头。”
宋巍然想了想，“那大姑姑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做这个太子？因为爹爹病了，爹爹身体不好，就像当初的先帝一样。”
“嗯。”
宋清词瞧出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哀伤，便低低应了一句，而后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是爹爹不爱听这话，他会以为我没安好心的。”
“大姑姑会替你想办法的。”
袅袅白烟之中，宋清词跪在他身旁，低声道：“你要好好读书，勤学苦练，将来做一位好太子，才不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好吗？”
烟熏火燎中，她看到宋巍然板正小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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