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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天所有考生都不能出去,外头的人也不能进去,一切都正规得让人无可挑剔。
这是宋清词有意安排的,她知道朝中反对武举的人还很多,更反对女子参与武举,只是有些人敢说出口,有些人不敢说出口。
越是如此,她越要让人说不出话来。
不但如此,她自己也以身作则,这三天完全不靠近贡院。
实际上她心里十分紧张。
沈玉临这些日子都和沈成才那些人混在一起,根本不在公主府,为了做戏做圈套,他甚至有时候直接住在沈家。
赵城又在贡院考试,弄得宋清词心里忐忑却无人说话。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进宫去一趟。
眼看穿暖花开,正好进宫探望皇帝的病情。
“长公主。”
“镇国长公主,武举正在进行,您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宋清词甫一进宫就遇见了不少从宫里出来的官员,见了宋清词,这些大人们纷纷上前请安,面上带着或真或假的笑容。
人人都知道武举是她一力促成的,现在武举考试正在进行,她就在风口浪尖上。
很多人在等她功成名遂,也有很多人在等她登高跌重。
“诸位大人说笑了。”
宋清词拱拱手,一脸官方假笑,“武举是那些考生们考着呢,与我有何干系?我又进不了贡院,便进宫来看看皇兄病得怎么样了。”
“怎么,镇国长公主都进不了贡院吗?”
这话问得有些挑衅,宋清词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个姓江的御史,平日和沈成才走得挺近。
被宋清词一看,他立刻收起轻浮的笑意,站得板正。
宋清词冷哼一声,“本公主若想进,哪里进不去?礼部的人自然不敢拦,只是本公主不屑做这种事而已,江御史明白么?”
“明……明白。”
又有人道:“长公主,听闻赵统领也去贡院考试了?要说这赵统领是何必呢,已经官居二品执掌禁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宋清词一本正经地答道:“自来从无规矩不许已有官位的人考功名,武举和文举是一样的,因此没有命令禁止。既然没有禁止,赵城要考便考是他的事,我也不好阻拦的。”
话是这么说,她要是阻拦赵城能不答应么?
在场众人少不得心中腹诽,觉得赵城去考武举一定是宋清词的授意,这分明是在为她自己的势力贴金。
赵城年纪轻轻已经是二品禁军统领了,宋清词还嫌不足,难不成她还要自己的得力干将官居一品不成?!
宋清词抬头扫了一眼,看到众人面色不一各有心思,也不再浪费时间,转身朝福宁殿方向走去。
既然敢为天下先,她就做好了受人非议的准备——
放马过来!
“武举的事筹备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到贡院了,朕也替你高兴。”
正是春光烂漫的时候,宫里新进了一样叫轮椅的东西,宋煦仁这几日便常常坐在上头叫人推着他出来晒晒太阳,好像觉得身体好许多。
他屏退左右,宋清词推着他在花园里慢慢散步,兄妹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不单单是为你,也是为朝廷高兴。”
宋煦仁掩口轻咳了两声,声音有气无力,“朝廷这次武试春闱后,能选出不少将帅之才,填补我大周军力的空白。大周的军队终将强盛起来,再也不用惧怕异族入侵。”
他说完这话,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脖子都缩了起来。
宋清词连忙停住轮椅。
“皇兄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刚才那阵风有些凉。”
风?
宋清词不自觉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感受了片刻。
花园中树影沉静,草木寂寥,没有丝毫风的痕迹。
可宋煦仁的确冻得缩着脖子,脸色都白了,宋清词朝远处跟的罗辉秦等人那里看了一眼,情急之下解了自己的披风给他盖上。
宋煦仁原本就穿着厚厚的墨色熊皮披风,裹得像个笨重的毛球,再盖上宋清词的披风,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可宋清词的披风太过单薄,只是春日里挡风穿的,对宋煦仁来说并没有太大作用。
幸好远处的罗辉秦眼睛尖,见宋清词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宋煦仁盖上就知道他有异状,连忙带着小内监们冲上来。
他手里还备着一件更大更厚的披风,连忙给宋煦仁盖了上去。
宋煦仁这才停止了打颤。
“陛下身体不适,还是回宫去吧?”
“不,不要回去。”
宋煦仁整个人缩在厚厚的披风里,看向宋清词的目光竟带着恳求的意味,“难得今日天气好,我想在外头晒晒太阳,殿中实在太闷了。”
罗辉秦为难地看着宋清词。
一个是久病之人想透透气,一个是生怕皇帝身体有闪失要担责任,他们俩人的心思宋清词都明白。
在他二人眼神的夹击之下,宋清词终于道:“不然我推皇兄到那边的轩馆里坐吧?那里临水,阳光甚好,又在背风的地儿不会受寒。”
见宋煦仁的目光没有拒绝之意,她又看向罗辉秦,“你们去备些热汤水热茶来,让皇兄喝了去去寒气。”
宋煦仁自己不愿意回宫,宋清词又这么发话了,罗辉秦只好从命。
当下宋清词推着他朝临水的轩馆去,宋煦仁似乎挺高兴的,从身后都能看到他嘴角微微翘着。
宋清词心中却是冰凉一片。
她才几日没进宫,宋煦仁的病竟然恶化到这个地步了。
哪里像个三十出头的壮年人?
分明就是个七老八十风烛残年之人,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皇兄,咱们就坐这里吧。”
宋清词把轮椅推到窗边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很快便有小内监们端着炭炉上来,把小小的轩馆都烧热了。
已经是春天了,公主府里早就不烧炭取暖了,看宋煦仁这样子恐怕在夏天到来之前都离不了炭炉。
宋清词不动声色,心里却一片冰凉。
“大妹妹,近来你管理朝政辛苦了,那些大臣没有给你委屈受吧?”
“没……没有,他们怎么敢。”
她强颜欢笑,宋煦仁却轻轻摇头,“我都知道,那些人或许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其实心里都反对武举,也反对女子入朝。老狐狸们指不定背地里偷偷动什么手脚,你要多加小心。”
“皇兄放心。”
宋清词淡淡笑道:“我见过先帝是怎么应对那些老臣的,也见过皇兄是怎么应对那些老臣的,心里自然有数些。”
宋煦仁听见这话,面上的笑意却黯了,“可惜大哥儿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他既没得过先帝的教导,我也……教导不了他多久了。”
她心中一颤,立刻抬头看向宋煦仁。
他眼中的神色,自那之后许久宋清词都记得。
那是一种将死之人的悲哀,明明有浓烈的不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油尽灯枯,有心无力。
这种眼神,就像风中摇摇欲坠的烛火,拼命地抵抗风的力量,到头来还是在剧烈的摇晃中——
噗地一声熄灭了。
“皇兄……”
她听到自己声音干哑,平日再能言善辩,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宋煦仁却笑了,“你就不必说那些安慰我的话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是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汲汲营营费了那么多力气,最后只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两年的光阴。”
“我不甘心我正年富力强,却无法为大周做出更大的贡献,无法实现我的理想我的报负。”
“我更不甘心——咳咳……”
他忽然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通红,宋清词连忙给他拍背。
正好罗辉秦带人送了热茶和汤水进来,忙将茶端上来让他喝了,这才舒服一些。
“皇兄,先别说话了。”
“你让我说完。”
宋煦仁闭了闭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最不甘心的是,大哥儿和三姐儿,他们还那么小。我却不能陪着他们长大,不能看着他们婚嫁,我只怕他们小小年纪没了爹爹,将来要受人欺负。”
罗辉秦在旁奉茶,闻言连忙宽慰道:“陛下说的哪里话,太子和三公主都是何等尊贵之人,怎么可能受人欺负呢?”
“柔德和柔良又何尝不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当初难道没受人欺负么?”
宋清词淡淡开口,宋煦仁闻言看了她一眼。
他就是这个意思。
罗辉秦见状连忙闭上嘴,端着茶盘退了出去。
“皇兄放心。”
宋清词在厚厚的披风底下找到他的手,牢牢握紧,“大哥儿将是大周未来的天子,朝中若有人敢倚老卖老欺负他年少,我绝不答应。”
“只要他是大周名正言顺的天子,他的兄弟姊妹他的母亲,谁也欺负不了。”
宋清词的保证掷地有声,宋煦仁目光明灭,嘴角终于翘起一丝微笑。
“有你在,大哥儿就是大周名正言顺的天子。”
宋煦仁抿了抿唇,“我也不能太自私,自己一走了之把烂摊子都交给你。召翰林院的侍官进宫,我要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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