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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词这一句话，倒让周遭都安静下来了。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传言镇国长公主和沈驸马闹不和，今日她又亲自来接赵统领——
别的考生都是父母家人来接的，她又不是赵家的什么人，凭什么来接赵城？
这难免叫人揣测她和赵城之间的关系。
有人在拥挤的马车队伍里一望，竟找不到赵家的马车。
这很不应该，赵城是赵家的二公子，身居高位，他今日考完出来，赵邦作为家主就算不亲自来迎，也该派人来迎接。
可赵府一辆马车都没派来，倒像是默认了赵城由宋清词来接似的。
这情景更让人想入非非。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骚动起来，都朝贡院大门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几个差役打开了贡院的大门，里头的考生正往外走出来，三三两两，神情不一。
有人考得好意气风发，有人似乎发挥不佳垂头丧气。
最亮眼的是，这群考生之中竟有不少妇人，她们三五成群地往外走，见到贡院外那么多人看着还有些拘谨，适应了一会儿才走出来。
赵城是走在最前头的。
此番武举考试中身有官位的考生不少，比如江流子就已经是百夫长了，依然来参加考试。
其中赵城是官位最高的，因此他走在前头，没人敢越过他去。
一见到他，立刻有人朝他招呼，“赵统领，镇国长公主来接您啦！”
赵城早就一眼看到了宋清词的马车，听见招呼连忙过来，此时贡院中礼部的官员也都听到了宋清词来的风声，纷纷从里头出来见驾。
“长公主怎么亲自来了？臣等有失远迎。”
“无妨，我是来接赵城的，不是来视察你们的差事的。”
宋清词淡淡一笑，在礼部官员乌压压的人头中望了一圈，终于看到一个眉尾有黑痣的中年男子站在最后，看起来官位不高。
“不过既然来了，我就多问一句，这次武举春闱的情况如何？”
站在最前头的礼部尚书刚要回话，宋清词摆摆手，“不过是闲话，不劳尚书大人亲自来回，就让这位大人说说吧。”
说罢指了指眉尾有黑痣的男子，那男子抬起头来，发现宋清词正看着他，不免有些惊惶。
“臣，微臣礼部员外郎蒋德祖，见过长公主。”
“嗯，你来说说吧。”
宋清词淡淡应了一声，蒋德祖抬头看了礼部尚书一眼，后者虽然对宋清词随意点将的举动有些困惑，到底没说什么，只微微点头。
蒋德祖这才拱手禀道：“回长公主，此番武举春闱十分顺利，连妇人考试，也没发生我们想象中可能产生的纰漏。这一切还多亏了宫里陈贤妃派了不少精明能干训练有素的女官来协助，我们才能顺利完成。”
春闱之前，陈绾烟特意派人找了宋清词一趟，要把宫里训练有素的女官派来辅佐礼部这些官员，方便那些妇人参加考试。
毕竟一群妇人和男子一样在贡院同吃同住三天，期间难免有些意外情况是男子不方便帮忙的，虽然有伺候的丫鬟仆妇可这些人不够精明，遇到事情也说不上话。
还是女官们更有助益。
蒋德祖以为宋清词更关心这些妇人参加考试的情况，又顺便借陈绾烟的名头拍了宋清词一顿马屁，毕竟陈绾烟是宋清词母家嫡亲的表姐，这事朝中人人都知道。
宋清词听罢只是淡淡一笑，“还有呢？”
还有？
蒋德祖犹豫了片刻，心想宋清词还爱听什么，此时他目光忽然触及赵城，顿时心里有了数。
“回禀长公主，此番春闱考试的成绩虽然还没完全核定，但是赵统领的成绩名列前茅，十分可观啊。”
听他提起成绩的话，周围原本正渐渐散去的考生和考生家人，都有意无意地放慢动作，停止交谈。
他们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其实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听消息。
尤其是本次同样参加考试的考生。
武试跟文试不一样，文试是大家各自写了文章密封起来交上去，谁也不知道谁的成绩。
但武试在现场射箭骑马打斗，谁输谁赢一目了然，这些考生比蒋德祖还清楚赵城的成绩有多好。
他们心里佩服，却也有些不甘，觉得赵城已经是二品武将了还来跟他们这些白丁分一杯羹。
也有人担心宋清词会给赵城的成绩“锦上添花”，因此都卯足了劲想看看情况。
宋清词听见这话，面上还是淡淡的，带着微微笑意。
蒋德祖心里有些慌了。
长公主这表情算什么意思？
“赵城，你在里头待了三天，吃得还习惯么？”
宋清词不应他的话，发而看向赵城，赵城道：“礼部准备的伙食很好，比军中好多了。这次礼部真是用心了，比如今日的午饭，我们吃的是——”
“五香卤鸡腿和八宝饭，是吧？”
宋清词忽然反问，赵城登时一愣。
礼部一众官员也被她说懵了，他们在里头吃什么，宋清词怎么会知道？
那些考生们更加着急，有人不禁喊道：“不是说贡院考试这些日子任何人不许随意进出么？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也有人喊道：“大家都不要着急，长公主既然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一定还有后话，绝不可能是长公主派人传递消息的！”
“是啊，要不是长公主，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哪有资格来考功名？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公主一定会说清楚的。”
这其中喊话的还有妇人，她们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喊话的，宋清词心中十分欣慰。
不枉她辛苦这一遭。
“我不单知道你们吃的什么，还知道射箭比试谁是第一，还知道谁被打伤了要大夫来医治。”
宋清词的目光慢慢扫过在场的考生和他们的家人，“这些消息，都是我派去黑市的卧底花重金买的。不过知道这消息的不止我一个人，各位考生的家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在场有些考生的亲属脸色顿时不自然了。
这些考生中不乏家境殷实的，甚至是官宦勋贵之后，这头一届“武举春闱”他们都好奇得很，听说黑市上有贡院里的消息少不得花银子去买。
结果买到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消息，听不真切，后来也就不买了。
宋清词说的那些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谁射箭厉害之类的，他们多多少少也听见了些。
这下轮到礼部一众官员变了脸色。
贡院里的考试是礼部一力主持的，为了保证严格公正，宋清词自己都以身作则三天不踏足贡院。
现在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把消息卖到黑市上？
礼部一定有内鬼！
“长公主，臣实在不知道消息是怎么透出去的。臣有罪，臣一定清查——”
礼部尚书请罪的话还没说完，宋清词面无表情地拂了他，“不用查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蒋德祖一抬头，正对上宋清词冰冷的目光，登时打了一个冷颤。
还没等他开口，礼部的差役已经把他抓了起来，他哆嗦着嘴唇，“长公主，微臣——”
“还是省省力气想清楚再辩吧，本公主今日是来接人，没工夫听你胡言乱语。”
宋清词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向礼部尚书，“此人传递消息证据确凿，尚书大人不信一查就知道了。查完记得把人送到大理寺，陛下下旨要满朝文武全力配合武举之事，他敢当出头鸟，大理寺不会放过他的。”
说罢嘴角微翘，一笑，笑中竟带着邪气，美得祸国殃民。
宋清词正要带赵城离开，忽听赵城道：“长公主，今日当着礼部诸位大人和众考生的面，我也有些话要说。”
她身影一滞，缓缓回过头，朝赵城微微颔首。
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可她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赵城朗声道：“请诸位同科都给我做个见证，赵城此番参加武举春闱，不为了图个功名为自己脸上贴金，只想全自己一个心愿。”
“我赵家世世代代子孙读书，不成想出了我这么一个好武不好文的，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我就想考一个功名以慰祖宗，以慰家人。”
“这次考试考成什么样，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若祖宗在天有灵一定看得到，我赵城算是对得起赵家列祖列宗了。所以我请礼部诸位大人，不必将我的成绩列在武进士之中，抹去就是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他赵城费了这么大的劲在贡院待了三天三夜，不就是为了取一个功名嘛，现在眼看他的成绩几乎是最高的，武状元唾手可得，他为什么要放弃？
礼部一众官员也愣了，他们还没从蒋德祖泄露消息的事中缓过来，就遭受了更大的一颗雷。
“这……长公主，您的意思呢？”
宋清词在这里，礼部尚书意图甩锅。
宋清词眉梢微挑，一脸这关我什么事的表情，“每次春闱都是礼部主办的，考生有什么特殊情况礼部自然有相应的应对策略，都是做老了的事，怎么倒来问我了？”
说罢看向赵城，“赵城，你的话说完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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