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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影子被拉得细长细长的，却不难看出凶恶狰狞模样，两个手高高抬起做出一副抓人的姿势，十根细长的手指尖利地向下垂。
宋清词登时头皮发麻。
她不怕是建立在这座皇陵全是她父母亲族葬身的前提下，可眼前这个“恶鬼”显然不可能是她的父母。
她强行迫使自己压下心中慌乱，设法逃离。
还没等她动作，那个鬼影十根细长手指迅速向中拢起，宋清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倒吸气的声音，立刻被捂住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慢着，这捂着她嘴的手是热的。
这不是什么鬼影，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鬼影将她向后拖去，不知拖到哪里后，宋清词感觉他手上的力气放松了，立刻挣扎开踉跄着退了几步。
这一看吓得她冷汗都出来了。
眼前确实是个“鬼”。
煞白的脸，披散的长发，猩红的嘴吐着红舌，一身骇人的黑衣上还有腐肉的腥臭气。
宋清词一时脑子发蒙，就在她拔腿跑路的前一瞬，她忽然看到“鬼”披散的黑发之间有一点冷银色光芒乍现。
一种熟悉的感觉瞬间袭来。
“完颜野烈？”
宋清词不可思议地吐出这个名字，忽见那“鬼”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更加?人了。
“你还记得我。”
这声音确实是完颜野烈。
与此同时，他将脸一抹，又把红舌头一摘，把披散的长发捋到耳后，宋清词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舌头，而是一个黏在下巴上的假货。
“你真把这个耳环赎回来了？”
宋清词对着他耳侧看了又看，确实是自己当初送他的那个。那个大食商人都把这东西千里迢迢带到京城来卖了，没想到还是让完颜野烈弄回去了。
完颜野烈摸了摸耳朵，似乎有些得意，忽然听到远处有隐约的动静，他立刻正色下来长话短说。
“我欠你的，这次是特意来还给你的。”
许久不见，完颜野烈似乎比从前更加稳重了，这种感觉和完颜真真几乎一样。
这对曾经不可一世的金国皇室兄妹，在经历了深刻的挫折之后，或许如今才算长大。
“我知道你和沈玉临不睦，偏偏先帝临终又钦点了他为辅政大臣与你并肩。只要你一句话，我会替你杀了他。”
宋清词心头一跳，从他的口气听起来不像是随口一说，而是深有把握。
她不禁蹙起眉头，想到那几个大食商人分明说遇见他的时候他和乞丐一样潦倒，短短几个月工夫，他哪来的本事回到京城，并且能潜入皇陵重地？
还有刚才白云间去追的那个黑影。
如今想来，那分明是调虎离山，他还有帮手。
电光火石之间，宋清词忽然有了个极为荒诞的想法，“你就是小秦国新上位的那个驸马？”
“是王。”
完颜野烈没有否认，只是一瞬间，脸上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像是凄楚，像是孤寂，恰如这皇陵的阴暗幽冷。
宋清词想起大食商人的话，他定是被金国驱逐流放后不甘从此平平一生，所以一路逃出到了大食，只能以乞讨为生。
她又想起小秦国国书上所写，这位驸马谋朝篡位成了王，从前不可一世的金国太子，终于用了他最不屑的手段来攫取权力。
“对了，我的夫人，那位小秦国原先的公主，在我离开小秦国之时已经亡故了。”
完颜野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宋清词不寒而栗。
这位公主见证了完颜野烈用最肮脏的手段上位，且谋朝篡位者素来是最见不得旧皇室的血脉的，完颜野烈自然容不得她。
可这也太快了些。
看到宋清词的神色，完颜野烈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从金国和大周交战那时你便已经看不起我了，更何况如今卑鄙肮脏的我？”
“我不在乎你有多瞧不起我，但我完颜野烈欠你的，必须还。”
为了偿还宋清词，他不惜放下刚刚夺下的小秦国不远万里来到大周的京城，这里头的诚意不可谓不真。
良久，宋清词叹了一口气。
“你被废了太子之位，又被金国流放，皆是拜我所赐，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
宋清词抬眸看他，他耳侧那一抹冷银色撞进眼中，有些刺目，“你我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回你的国家去吧，我不需要你替我杀沈玉临，但小秦国的百姓刚经历过一场正变，正是需要主君的时候。”
那年代州城下，她双目凌厉，满是轻蔑之色。
他在她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一时乱了心智竟将已然重伤的沈玉临从城楼上丢了下去，那举动做出之后他懊悔不已，却来不及了。
别说宋清词瞧不起他，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如今她却满目疏朗淡然，仿佛与他有关的曾经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随风散去，再也无法引起半点波澜。
“你不要任性，沈玉临是何等人物你比我更清楚，与他交恶将来你会是什么后果你就一点都不考虑么？！”
完颜野烈急得声音中带了厉色，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风声响起。
他猛然抬起头，便见一剑寒芒破空而来，他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堪堪侧让避开那一剑。
对方的武功明显高过他，手里又拿着上好的武器，若是坚持与他对打他二十招内必定要落下风。
幸好对方一剑之后立刻收了势，不再攻击他，反而把他面前的宋清词掠到十步远的距离。
“大长公主没事吧？”
白云间的第一要务是保护宋清词，他刚刚追着那个奇怪的人影追了一半，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这像是调虎离山。
可他回头来找宋清词便发现宋清词不见了，好不容易搜寻到宋清词的下落，却发现她面前站着一个怪人，两人正在说话。
他一时判断不好形势便没有上前，等了一会儿见那怪人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为了防止他伤害宋清词，他当机立断出了手。
“您退后。”
白云间将她往身后一推，拉开架势要擒完颜野烈，完颜野烈立马收臂，眼角余光寻找可用的器物。
哪怕是个树枝子也好。
“住手，他不是刺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宋清词出言阻拦，“他只是想帮我又见不到我，才用了这种法子，放他走吧。”
以他区区边远小国国主的身份，又没有在京城公开暴露身份调用资源，能准确地知道宋清词的行踪，看来是有内应的。
宋清词朝他看去，“你见过完颜真真了？”
“你别怪她。”
完颜野烈道：“我再三向她保证了我的来意，我只是想还清当初欠你的，绝不会伤害你。她见我恳求，一时心软才告诉了我你的行踪。”
毕竟是亲兄妹，她又能怪完颜真真什么？
宋清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没告诉她你是要来替我杀了她的救命恩人的吧？她要是知道，能告诉你我在哪才有鬼。”
“什么？他要杀沈驸马？！”
白云间是深知宋清词和沈玉临之间那点事的，这金国太子，哦不，前任金国太子，口口声声说要帮宋清词，结果却是要杀沈玉临，这不是扯淡呢么！
看到白云间一脸诧异的神情，完颜野烈先是一愣，而后竟笑起来。
他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皇陵里，有些?人。
“我就知道，你们俩情深若此，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
宋清词：“……”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不信，你故意说要替我杀沈玉临，就是为了套我的话？”
宋清词眉头微蹙，有些担忧，“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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