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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弥口念佛偈，深深躬身，露出头顶九个结疤。
宋清词笑道：“一会儿我们上去之后，要是有人跟着来也要上山门，你就放他们进来。就说感念他们礼佛的诚心，可好？”
小沙弥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便叫另一个小沙弥来引路，自己慢慢走到了山下等着宋清词说的人来。
完颜野烈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你等的到底是什么客人，这样神秘？”
“也不神秘，一会儿你见着就知道了。”
宋清词一笑，继续朝山上走去，一路凉风习习，凤尾沙沙作响。
不多时便走到了一禅大师的自雨亭。
这自雨亭建在相国寺的后山中，三面竹林清幽，正面是相国寺的后院，一禅大师平日就在这里打坐参禅，所以宁国公老夫人把自雨亭也修在了这里。
还未走近，就听见了自雨亭哗啦啦的水声，像是山泉流过。
只见一片像人工湖一样圆形的水池中间立着一座石亭，亭子的飞檐正整齐地落下水来，看起来就像大雨浇在亭子上。
可四周明明一片晴朗。
完颜野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宋清词和赵城这也是头一次见自雨亭，可从前也听说过，并不像完颜野烈这样惊讶。
赵城好意向他解释道：“这是我们中原的工匠做出的奇巧机关。其实那水并非从天而降，而是从亭子边的湖水里抽上去的。”
抽上去？
完颜野烈眉梢微挑，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你是说，这湖里的水抽到亭子顶上流下来，流下来的水又抽到亭子顶上，如此循环往复？”
“没错。”
完颜野烈的眉头渐渐蹙起，神情凝重。
宋清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到中原有如此奇巧技术，作为一个异族人完颜野烈难免有危机感。
她没说什么，当先朝自雨亭中走去。
走向亭中的通道有一小处地方是不落雨的，供人出入，一进到亭中，众人才感觉到什么叫阴凉。
果然自雨亭的避暑能力极强，他们刚才一路走上来觉得山道上的树荫已经足够阴凉了，这会儿一对比却完全不够看。
小沙弥端了一大木盘的西瓜上来，那西瓜瓜瓤红艳，瓜皮碧绿，一看就十分美味。
跟着进来的是一位身着袈裟的老僧人，见了他，连宋清词都站起来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
“阿弥陀佛。”
老僧向宋清词请了安后，抬起头来一双眼笑得温和，不像七老八十的人，倒像是三四岁的稚嫩童子，满眼纯净和善意。
“大长公主总算来了，你外祖父可还好？”
“外祖父很好，如今每顿还能吃一海碗的干饭，肉也吃得不少。”
赵城和完颜野烈同时看她，却见她面上露出调皮的神态。
老僧无奈地笑，轻轻摇头，“你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淘气，明知这里是佛门净地，偏说肉，倒像极了你外祖父。”
这位老僧就是一禅大师。
一禅大师是佛学者，宋清词的外祖父陈克秀却笃信道学，两人论理说没什么交集。
可就像宋清词说的，中原汉人往往并非某种教派的笃定信仰者，而是每种都信又每种都不信，总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地为自己所用。
所以陈克秀和一禅大师是一起讲经论道过的朋友，不过仅限于君子之交淡如水那种。
宋清词今日特意过来，一来是一禅大师确实因为自雨亭建成遍邀了京城名门贵眷来游玩，为首的自然是宋清词这位大长公主，二来嘛……
顺道遛沈成才等人一下而已。
陪宋清词等人吃了一块西瓜之后，一禅大师便先回了禅房，留宋清词他们自在观赏景物。
从前盛夏天气宋清词并不爱出门，没想到这次偶然来才发现，相国寺是夏日避暑的一个好地方。
也算歪打正着。
“这西瓜可真甜，难道一禅大师种瓜的时候注入了佛性？否则怎么会这样甜呢。”
宋清词一口气吃了三块，十分喜欢的样子，一旁侍奉的小沙弥连忙道：“师祖说了，今年头一茬的西瓜才种好，正要送给相国寺各位施主。师祖已经命人装好了筐，一会儿我们抬到大长公主车上去。”
“辛苦你们啦。”
宋清词笑眯眯的，那小沙弥脸红地低了头，再也不吭一声。
她随手又叉起一块西瓜，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自雨亭“雨声”之外，还有些嘈杂之声。
“各位施主，前头就是自雨亭了，大长公主正在那休息，各位施主别过去了。”
隐约听见带自己上山的小沙弥的声音，宋清词朝雨幕中望去，看到了四五个身着长衫的儒者打扮男子，其中为首的男子一袭青衫，分外翩然。
这不是沈成才带着沈玉临来了么！
宋清词不禁一笑，赵城和完颜野烈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虽然隔着雨幕，不难猜出头一个是沈玉临。
毕竟他那一身气质太过夺目，到哪里也让人难以忽略。
两人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宋清词一路而来神神秘秘的。
原来这就是她等的客人。
“这块格外甜，你尝尝。”
宋清词手一伸，把她咬了一口的西瓜递给赵城，在完颜野烈震惊的目光中，赵城面不改色地接了那块西瓜。
隔着淡淡的雨幕，亭外的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当即震惊非凡。
“沈阁老，你快看！”
“叔父大人，快看！”
沈玉临：“……”
他没瞎。
亭子里，宋清词隔着雨幕，一边愉快吃瓜一边朝外看。
手里的西瓜好像更香甜了呢！
她一时没注意，竟拿起赵城咬过的西瓜，还没送入口中，便在一阵惊呼声中看到沈玉临朝她走了过来。
满眼不乐意地盯了一眼她的西瓜。
宋清词疑惑地低下头，见赵城也正盯着她的西瓜，连忙讪讪地双手捧回去给赵城。
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成才等人已经怪叫起来。
“大长公主，你这成何体统！怎么能在佛门清修之地与男子如此私会！”
“赵统领，你明知大长公主是有夫之妇你还如此轻佻，你这个搔男人！”
“还有你小秦国主，你……你竟然看得下去！”
“简直助纣为虐！”
完颜野烈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
敢情宋清词不是原谅他了才叫他一起来避暑的，这是拉他垫背来了。
人人都知道他原本是金国太子，是那场惨痛大战的罪魁祸首，这会儿骂起他来根本不嘴软。
完颜野烈也不敢辩驳，只能低着头由他们骂，嘴角苦笑连连。
“好了好了，吵吵什么。”
宋清词不耐烦道：“佛门净地，你们这些读书人妄称斯文，吵吵闹闹像什么样？我跟赵统领还有小秦国主在这里避避暑吃吃瓜，怎么了？”
“你你你，你吃……”
沈成才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的西瓜，宋清词反瞪回来，让他想起了被迫叫她婶母大人的时候。
他怂了。
“你们这些人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就盯着本公主，是何道理？”
“你们跟踪本公主？”
说罢眯起眼睛，一脸危险。
“不不不，我们没有！”
沈成才等人自然否认，宋清词但笑，“没有？那你们是来干嘛的，难不成是来礼佛的？”
“我们……就是来礼佛的。”
“哦……”
宋清词看向沈玉临，“那驸马呢？”
“哦，我是来看他们礼佛的。”
沈玉临面不改色，一副不关我的事的表情。
沈成才等人：“……”
“既然是来礼佛的，那就去吧。”
宋清词扭头吩咐小沙弥，“沈大人他们用心虔诚，快快给他们一人准备五十根香火，拜不完就不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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