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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颠倒记 > 第 22 章 长安殊像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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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云府时,闻神引怀中揣着云暮来交给他,要递回断魂岛的书信,自墙头几个起落,随手在脸上抹过,外衫一晃,就没了踪影。一眼望去,只剩下京地来往的百姓。

    云暮来与刘寄奴坐在墙头,看到这一幕,啧啧夸赞道:“瞧人家这易容,随手可得。我就要?意两?肟讨印!

    刘寄奴不接反道:“少爷好口才,硬把一个兴师问罪的人忽悠到反替你来帮忙,甚至连到这里的目的都忘了问。”

    “你懂什么。”云暮来冷哼,嫌弃地瞥他一眼,从墙头跳下。“闻神引性子骄傲,却似玉石,泼墨不染。哪能跟你那蜂窝作的心眼子相比。”

    “这话说得我太过冤枉。”

    刘寄奴跟在他身后喊冤,面上却没有半分受气模样,与云暮来嬉笑道:“小的曾也是老实巴交的乞丐,自从少爷收留,这不知怎么地,心眼子就一个接一个长了出来。要不是人无心会死,小的这就把心窝子给您切了,免得遭您嫌弃。”

    一旦刘寄奴对云暮来用上‘您’字,这话就没好话。拐着弯嘲讽他呢。

    随手给了人一下,却听刘寄奴又道:“这人出府时不先易容,反倒出了再易,行事可不算坦荡。”

    刘寄奴话意是,闻神引大摇大摆进出云府,就是想让人瞧见他,好给云暮来添些麻烦,出门后再易容消失,却是不想被云暮来跟踪。如此行为,怎么也谈不上君子,何来如玉?

    云暮来道:“你倒是看得明白,那就去把麻烦处理了。”

    刘寄奴笑道:“有宋叔在,小的排不上用场。云府四处宋叔早已经清理干净,不想给人瞧见的,外人一眼也瞧不着,就是杀人放火也可呀,您老就把心放进肚子里。”

    云暮来冷笑:“要杀人,少爷头一个就杀你。”

    “小人之幸。”

    “好了好了。”云暮来打断他胡说。总有人说他不着调,却不知这还有个更不着调的,想当年捡着刘寄奴时,他还是个懦弱阴狠的小子,现在瞧着怎么越来越恶心。

    人虽然恶心,办事倒都挺靠谱。想起滇地收到的两张纸条,回屋之后,云暮来立马问道:“我在滇地曾收到两张纸条,递信的是个小贼,我观她行事像是你的人?”

    刘寄奴问道:“一个黄毛丫头?”

    “就是她!人呢?”

    “也许还在滇地,我将她派去就是为了你滇地一行,平日里却有些散漫,如今任务完成,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找到她!”

    云暮来眯眼,他怀疑那丫头早就得知会有人放跑展昊,桥上递来的警示也并非是指滇地老旧势力,而是指这躲藏之人。如此解释倒是能通,只要找到她,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就一清二楚了。

    刘寄奴点头记下这事。宫里一直没人来,官职也就没到,柔竹摆了早饭,云暮来却没什么胃口,又琢磨起展昊的事。

    他刚才诓骗闻神引说无我宗要重出江湖,其实是临时起意,他现在对展昊身后的势力没什么头绪,尤其摸不准放跑展昊的是谁,担心自己已经露了明线,却连朝自己伸来的爪子有几只都不清楚。所以这才扯出无我宗来引开视线,想将一湖浑水搅得更大,更乱。

    “宋叔,滇地有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宋右摇头:“没有,少爷不如先用饭,饿了一早。等会儿圣旨就该到了。”

    云暮来却有些诧异,“还没查到?”

    他实在是意外,看来滇地确实鞭长莫及,不过一个本土势力,放在江湖中连二流都差了些,竟然让宋右花了几天都没摸到其中情况。

    “有些乱事。”宋右见柔竹领了下人进来摆饭,上前搭手,将几个云暮来爱吃的菜摆到他面前,说道:“少爷是不是认为家大业大,人才多复杂?实则不然,这世上最狡诈的乃是平头百姓。这种狡诈往往摆在明面上,放到你的眼皮底下,你却拿他们无可奈何。”

    云暮来听不明白,宋右说得如此隐晦,他没办法将只言片语串联起来,想来是消息还不确切,正在核查,不方便说给他听,免得混淆他此刻的判断。

    不过怎么会牵连平头百姓?云暮来挠着头发,只觉得一头乱麻。

    再得到滇地的消息,已经是五天以后。那时的云暮来已经被正式授职。

    和滇地消息同时来到的,还有闻神引传回自断魂岛岛主的答复,和消失了五天再次出现的刘寄奴。

    几处事情砸到一堆,云暮来还无暇处理,他现在正要前往北山的殊像寺。

    大乾重佛。世人皆知,□□皇帝尚未登基之时——说得明白点,当年□□还是个遭冤的官家子弟时,被判流放,在押解途中曾经路过一座小庙。

    这是个颇为神化的故事。

    世人都知道流放苦,被判流放的人基本都是罪无可赦的官家,整家落败,根本留不下财产,所以押解的官差也捞不到油水。

    本来就是个苦差事,还没油水拿,行路艰难,多少会心气不顺,路途上拿捏犯人就如同拿捏牲畜。

    流放途中,犯人动则挨打挨骂不说,基本上只能被一些畜生吃的烂食吊着条贱命,多的你也甭想,但即便如此,也仍然有不少犯人死在押解途中。

    到那时候,也不是多大个事,伸腿把尸体往路边一踹,席子也懒得卷,就算是葬了。

    死人魂魄无依,说苦都无门。所以当年□□皇帝被押到那座小庙时,也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勉强吊着口人气罢了。

    天气炎热,押解的官差骂骂咧咧,要进庙中避暑,顺带蹭杯茶水。谁知道命悬一线的□□皇帝刚一进门,就倒在了佛像底下。两个差使随便一猜,理所当然觉得他是断气了,直喊晦气,又不愿意去碰尸体,就站在庙当中叫和尚。

    连叫了好几声,却都不见有和尚出来。他俩这才有了空,四下打量。

    这一打量,就觉出不对劲了。之前从外面看,这小庙虽然破败,但是院子里种着小菜,明显是有人居住,但不知为何,庙门里却结着厚厚的蛛网,灰尘飞舞,像是已经空置多年。

    唯独……唯独正前方立着的佛像,即便金身斑驳了,仍旧整洁威严。圆瞪的怒目直逼下来,能镇压世间不平恶事。

    差使越看越惊,只觉得外头日大,这庙中却阴寒入骨。胆子小的那位,以为自己将死人领进庙里,冲撞到神佛,吓得一个跪地,磕头就拜,嘴里只叫着‘小的错了、小的错了!’被同行另一个胆子稍大的,一把拎起后颈,拖出庙门,连尸体都没收,逃路去了。

    这小庙确实已经落败,香火全无,但后院还住着一个年迈的和尚。

    老和尚外出打柴,天擦黑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皇帝。

    他连忙把柴火一摔,上前探人鼻息,又是摸脉,上上下下忙活了半天,最终却只能苦叫一声:人去了!

    老和尚心有痴念,见不得死人,抬头望向他的佛祖,这一抬头,却见大佛之上那双色彩褪败的石眼中,含着满满的金泪,缓缓流落下来。

    老和尚心中顿生悸痛,更加难受,也跟着坐地上抹起泪来。

    谁知道,他哭不过一会儿,突然听到一声□□,裤腿被什么东西抓住,他泪眼朦胧地低下头,竟然见到死去的人活了过来,伸手拽着他的僧袍,满眼都是悲悯。但只消一眼,那人又歪头晕了去。

    老和尚被这一吓,倒没想着什么鬼啊怪的,只以为这人命未绝,他之前把错了脉。连道数声阿弥陀佛,就摸黑赶去镇上请大夫,赔上钱财,才把人救了过来。

    翌日,趁着□□皇帝还没醒,老和尚来到佛前,那石像上哪还有什么泪珠,一如往常的冷硬。他却念了一声佛号,跪拜下去。

    后来□□皇帝借此遁身,拉出队伍来要推翻昏聩的王朝,破竹而进,终于登基称帝。

    庙中的老和尚拒绝了□□登基后请他去京中新庙的邀请,只说那个破败小庙和他缘根深重,离不得。□□皇帝对他礼遇,不曾强求,只命人去修葺寺庙。和尚受了,却在□□皇帝登基后不过一月,就圆寂归去。

    □□皇帝为此沉默多日,后来广发昭示,要礼待天下僧人,还特加法旨,但凡对僧侣有辱者,无论是谁起的缘由,那辱没之人必定要先受十仗,而后要是查出僧侣德亏在先,就在僧侣的判罪上再加杖二十。

    如此条例一出,世人再不敢随意欺压僧侣,而僧侣也不敢大意犯戒。数十年遵效下来,这外来的胡僧终于在大乾落地生根,教派一片鼎盛祥和。

    今天云暮来要去的殊像寺,就是这长安城里的皇家大庙,小皇帝特意差他前去礼佛。

    据传口谕的侍卫说:“云家世代杀伐,本来不该冲撞佛祖清净,但念在云暮来年岁尚轻,又自小与佛有缘,既然回京,就该前去礼佛。”

    云暮来嘀嘀咕咕领了旨,问宋右:“我小时候与佛有缘

    他不管自己与佛有缘没缘,只觉得小皇帝闲得慌,管天管地还管他放屁,可能是看不惯他悠闲,非要让他出去走走。还是又拐着弯有什么安排?

    宋右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告诉了云暮来。云暮来瞪大眼,“你是说我刚一出生,就有和尚说我与佛有缘,要给我剃光头,还想骗我吃素?”云暮来险些被气笑,看宋右仿佛在看傻子。

    不过这话并非宋右所说,瞪他也没道理。左右不管皇帝是何用意,这圣旨下来,他就必须在家中斋戒沐浴一日。第二天天还没亮,他被迫从被子里爬起,乘着马车赶往殊像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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