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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怎么就寝？
顾晚迎环顾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听见从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低哑的鸟叫声，似婴儿的啼哭，吓得虎躯一震。
明知这是鸟叫，可心里还是格外发慌。
她也不知道这鸟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冬天的时候才会听到，以前在村里只要听到这种声音，她都会吓一大跳，听阿娘说，这鸟大有来头。
它的声音仔细听来跟“哥儿”这个词非常相像，好像是在呼唤亲人。
阿娘说过，这鸟的叫声是由来头的，相传从前有一对贫困人家的兄弟，双亲都离开了，两个人相依为命，后来闹了饥荒，两个人饿晕了，于是哥哥自杀，把自己的肉留给了弟弟吃。弟弟活了下来，却疯了，每到晚上就一遍遍呼唤哥哥，想要让他回来。
顾晚迎一想起那个故事，感觉身子更冷了，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公子，今晚怎么睡？”
孟离道：“林子里有野兽，我白天见到了。所以我们今晚轮流守夜，隔一个时辰左右就换人。”
“野兽？”顾晚迎忍不住往身后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以前她是不怕的，但现在受了伤，如果有野兽来犯，是跑不掉的。
“你先睡吧，我现在外面守着。等时辰到了，我再唤你起来。”
“你怕吗？”
“你别忘记了，我是男人。”
“鸟叫声呢？”
“鸟叫没什么可怕的，时辰不早了，你赶紧进去歇着吧。”
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顾晚迎还真的疲了，看着不远处的马车，想了想，慢慢地把屁股挪过去。
“能过去吗？”
顾晚迎咬牙：“能。”
每动一步都疼得让她直吸一口凉气，不仅是双腿，还有背后的伤口。顾晚迎能感觉到，后背磨掉了一层皮。
孟离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缓缓抬起手，在即将伸过去的时候却迟疑了，默默地注视着。
顾晚迎费了一番力气才挪到马车里，额头上冒了一层虚汗。
腿方才已经上过药了，背后的伤口还没有弄。
顾晚迎欲言又止：“我后背也伤了，你能不能……”
孟离走过去，把车帘放下，背过身子：“我就在外边守着。”
顾晚迎看见他走了，忍痛把衣裳脱了一半，身子凉飕飕的，手绕到背后试着摸了一下伤口，却只够着了边缘，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打开孟离给的药瓶，顺着肩膀洒下去，因为是粉末，一倒全都飘到衣裳上，只有一丁点洒到了伤口，她疼得眼冒金星。
尝试了几次，药都没有洒到正确的伤口上，顾晚迎无力地放下手，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孟离，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出声道：“你能进来帮我上药吗？”
“什么？”
顾晚迎脸有点发热，声音压低了些：“我后背受伤了，我够不着地方，涂不了药。你帮我吧。”
外边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顾晚迎不知道孟离此时在想什么，一心一意只想让伤口痊愈，又唤了一声：“你还在吗？”
“在……在的。”外面传来了孟离略显慌乱的声音，仔细一听还带着点粗气。
顾晚迎的心思都聚集在伤口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我够不着伤口，天太冷了，要是不上药会流脓的。等会我背对着你，药瓶就放在旁边，你进来的时候，对着我的伤口放药就行了。”
屋外更静了。
顾晚迎透着车帘，看到孟离笔挺挺地坐在火堆旁边，动都不动一下。
马车里破了两处地方，虽然用树枝挡住，但还是有风时不时地吹进来。
顾晚迎冷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你进来吧，就放一会药，耽搁不了多久的。”
顾晚迎说完，轻轻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孟离。
等了好一会，还是什么动静都没听到，正当她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赶紧把肚兜往上提了一些，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裳。
只听外头传来孟离低沉到几不可闻的声音：“我蒙了眼睛再进去。”
“你蒙了眼睛是看不到的。”让一个男人帮自己上药，顾晚迎心里难堪极了，小声道，“你…你直接进来吧。”
车帘被掀开的时候，顾晚迎微怔，抿了一下嘴唇。
“你把药递给我。”
“啊？”顾晚迎回过头，发现他真的把眼睛蒙上了，愣愣地把药瓶递给他。
孟离抓着药瓶，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双手在眼前胡乱晃了晃。
“你这样是看不到伤口的，把布摘下来吧。”顾晚迎说完，慌忙把头转过去了。
许是刚才太急了，或是出了神的缘故，眼睛上的布本来就没有绑紧，只是随意地交叉了一下，微风吹来，便从脸上滑落了。
洁白的后背映入眼帘，两根红色的肚兜还挂在肩上，三根手指大的伤口处，血红的骨头和肉清晰可见，底下还挂着一大块皮，孟离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硬在原地。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脑门，他的脸宛若开水一般滚烫。
“你涂快些吧。”
孟离恍惚着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傻愣愣地迈开步子，对着顾晚迎的伤口倒下药粉，整只手都在颤抖。
药洒下去的那一刹那，顾晚迎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叫出声来。
孟离磕磕巴巴道：“已…已经…好了。”
说完，扔下药瓶跑了出去。
顾晚迎艰难地把衣裳拉好，披上棉袄，扭头说了一声谢谢。
……
孟离迎着山间呼啸的冷风，抬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他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马车，思绪紊乱，久久不能平静。
就在刚才，他看了一个女子的肌肤，还帮她上了药。虽然看到的是血淋淋的伤口，但那后背确实是属于一个女子的。
上完了药，顾晚迎方才反应过来，她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就算她现在只有十岁，那也是一个黄瓜大闺女，成亲前，不能让别的男人看了身子的。
“我只顾着自己受了伤，忘记他是个男人了。”
顾晚迎懊恼道，转头往外看了一眼，火堆旁边并没有人，有些心悸，赶紧唤了一声。
“公子，公子……”
孟离是听到叫唤声才回过神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沉重地返回马车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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