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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神自打有神识来，真是第一次听这般优美动听的歌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阎王诚恳道。金玉见他眼珠子时不时的往自己身后瞟，心里会意，忙道。
“近来闲得很，既然这么巧撞见鬼君，若是鬼君不嫌弃，我们几个顺便去你的幽冥府做做客，可否？”
阎王连忙点头道，“三位贵客若愿到小神的寒舍去坐一坐，可是小神的荣幸啊。”
金玉正要回话，突然身后的子姜不知从何处使来这么大力气，拽着她往后退了十多丈。
“哎呀，我们家子姜性子有些孤僻和害羞，她也非常怕生。鬼君，过多几日我们在去拜会你吧，”金玉喊道，“哎……哎……别拽了，我们今日不去就是了。”
“阎王有空可以来我们寒舍多坐坐。”金玉喊道。
阎王呆呆留在原地，目送金玉和那位蓝衣蓝发的子姜姑娘离开，广成子抬手行礼同他告别。
子姜回到屋后，一直变得很安静。金玉坐在她身旁，跟她讲起了自己跟阎王的前两次见面。第一次，她飞来横祸被客户的前夫报复给车撞死，灵魂来了幽府，阎王一句话把她变成了仙。第二次，百花宴她听到阎王许多心酸故事，为报恩立下承诺。
“子姜，我遇到了你，带你来了冥界，又在冥界遇到了阎王。这一切，是否都是天命呢？”
“子姜，你觉得成对我好不好？”金玉脸上露出一丝黯然。
子姜沉默的点点头，“他对你很好，非常好。”
“你看到他这样用心照顾我，你觉得好不好？”
“这还用问吗？当然非常好。”
“你有想过，也让一个像成这样的男子照顾我一样照顾你吗？”
子姜沉默，她回忆着广成子对金玉的点点滴滴，他眼神在看玉儿的时候永远藏着含蓄且执着的深情，他不动声色体贴入微的观察金玉的状态和情绪，恰到好处的同金玉保持亲密而不过分的距离。她觉得这样的男子很好。她也觉得玉儿不冷不热的态度不够好。他们值得更好，但是怎样才算更好呢？
玉儿对她很好，但是她近来越觉得，她的存在也许就是导致玉儿对成不冷不热的原因，因为每当他情到深处想要同玉儿走近时，玉儿总会拿自己来转开话题。
如果有一个像成这样爱玉儿的男子照顾自己爱自己，会是什么感觉呢？她不知道，可是今天玉儿问她时，她第一次面的这样的问题，心里竟然很想要知道答案。
玉儿说，爱情是苦的，又说爱情也是甜的。甜和苦是什么滋味？她也想知道。
这几日她很沉默。金玉看着坐在冥河暗上那小石山整日发呆的子姜，轻轻叹了叹气。“成，是不是我把子姜逼得太紧了。”
阎王刚走，这阵子他会经常过来，搜罗了许多冥界罕有的灵果和稀奇玩意儿。金玉通常会留他吃顿饭。之前他送幽灵果来时，金玉笑嘻嘻的坦诚道，“其实我们会时不时的去你家后院摘些幽灵果来吃，子姜很爱吃，通常摘七八个，我得给她留五六个呢。”
之后阎王就经常送幽灵果过来。后来金玉同他聊起三界美食，阎王就经常给她送些美味佳酿来。金玉甚是想念当年在神兽山时，日日张口等他送美食入口的时日。她心里一痛，又想起他来了。
“你真的是金玉吗？当年的那个金玉？”有一日，阎王得知金玉的身份，着实受惊了不小。
金玉笑了笑，“咱们当初也不算非常熟悉，而且七百多年未见，天界早已经忘记了这个名字，如今容貌变了，鬼君你不认识也很正常。”
鬼君呆了许久，叹了叹。“那这位上仙应该便是当年寻你的广成子吧？”
金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如不是他七百多年不放弃，今日我同子姜还被困在北海神鳌岛之下。”
“上仙对你真是情深义重啊。虽然帝君不在了，如今看到仙子有上仙照顾，也是值得欣慰的事。”
金玉沉默。
阎王不知自己说错话，还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小神久居冥界，甚少到天界走动，跟天界众仙也不是非常数落，前些年去天界给玉帝拜寿时，偶然听到几位神仙在讨论广成子上仙的事。都说当年他为了救仙子出来，打碎了镇压北海海底裂缝的神鳌岛，北海因此几乎干涸，百万海民生灵涂炭，若不是三尊极力填海，东南海龙王抽出百丈海水去北海，北海估计如今已经是一片干涸的荒地了。上仙对你的情意真可以用毁天灭地来形容啊。”
“当年成救我出来时，跟我提了一句神鳌岛的事。没想到原来后续发生了这么多大事。”金玉心突然提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成熟不少，知道事情不会仅此结束。“后来呢？”
“玉帝下令三界将士捉拿他，众神仙如有包庇者，同罪论处。”
“如果成被抓到，会有什么后果？”金玉觉得手心有些湿漉漉的汗。
阎王摇摇头，“神仙们不敢妄自猜测。只是神鳌岛的毁灭，导致的灾难比不周山倒塌的后果还要严重，如今上仙是罪上加罪。玉帝会如何处置，这不好说。”
“一般神仙如果犯了天规违反了天条，都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金玉又问。
鬼君摇摇头，“小神日日年年镇守冥界，对于天条天规的处罚不太了解。”
金玉回想起当年在瑶池荒园子遇见的花仙子杜鹃，当时她不过是不小心弄死了王母一株兰花，便被困了五千年。
“既然鬼君今日知道了成的身份，小仙想求鬼君答应两件事。”金玉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叹了叹。“一是，希望鬼君不要向外界透露我们在冥界的消息；二是希望鬼君能好好照顾子姜，其实金玉知道，鬼君对子姜的心意。”
阎王听她说的这般沉重，神情顿然严肃起来，“小神当日听到子姜姑娘的歌声时，就已经深深的被迷住了。这阵子厚着脸皮隔几日就借着由头过来，实是相思难耐，如果子姜姑娘愿意，小神一定会好好爱护她照顾她。”
金玉点点头，松了口气，“这几日子姜已经开始没那么躲着你了，她是个多难命苦的姑娘，曾经在女娲遗身旁黑暗封闭的空间独自生活了许多许多年，所以如今性格比较孤僻。她心地善良单纯，当年为了我能重见光明，取下自己的双眼给了我。我想子姜幸福，如果你真的爱她，一定要好好待她。”
阎王突然认真的注视金玉的双眼，“她的眼睛是如此美丽。”他可以想象，如果子姜此时没有失去双眼，会是怎样的清丽灵动。
金玉紧紧闭上眼，叹了叹气。“我因此要带着歉疚渡过余生。”
屋内一片沉默，屋外突然响起一阵温柔的歌声。金玉头往窗外看去，子姜在秋千上轻轻吟唱，金玉笑了。
“这个月来，还是头一回听到子姜唱歌呢。看来她是慢慢接受你了。”
阎王朝屋外走去。他静静的走近秋千上的子姜，柔声说道，“姑娘，你的歌声真好听。我可以在这里听你歌唱吗？”
子姜突然顿了顿，瞬间脸色通红，双手紧紧拽着秋千上的粗绳，换了两三息后，才开口轻轻唱起来，虽然声音没有方才那么嘹亮，低吟中带着更心醉的羞涩和温柔，似母亲给孩子睡前吟唱的童谣，更似刚动春心的小姑娘在自己意中的情郎前面的小情歌。
金玉站起来，朝屋外看到这副画面，嘴角扬起一道欣慰的笑意。普通平凡的爱情，才是甜蜜的。相濡以沫的爱情才是踏实的，爱情应该是执子之手白首到老的长情陪伴。
昼夜不分的冥界，是子姜最适合的居所；鬼君阎王，是子姜最好的归宿。
金玉离开院子，听着子姜轻快的歌声顺着冥河而下，岸边开满了无数惊艳的彼岸花在阴风中轻轻摇曳。金玉喜欢这种花，它给黑暗的冥界划上一笔浓重而耀眼的色彩，给了冥界生的希望。
金玉似乎听到遥远方向传来一阵乐音，这不是子姜的歌声，是另一道她熟悉的琴声。她知道，是成在弹琴。自那年他们一起前往不周山路上在蓝水湖休息，她听他用此琴弹奏过此曲后，她再一次听到华玉琴上灵动的音符讲述着当年苟容国的故事，琴声悠悠，久久不歇，她已泪流满面。
那一夜，他说爱她。
对于这份爱，她一直不回应，他还一如既往的陪伴自己，当做若无其事。他说他会等，哪怕她决绝，他也会心甘情愿的继续守护。她不是石头心，日复一日的相处，她的歉疚越来越深，她已经分不清这是什么感情，是感动还是什么？
金玉慢慢走近他。他琴弦上的双手突然停下，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她时，脸色有些懊悔。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开得足够远了。只要手上不发出气力，声音不会传到住的院子里。他很少会离开她太久，很少会独立躲在某个地方偷偷的神伤，舒缓自己心中的苦闷。
他突然站起来，连忙将华玉琴收了起来，急急两步走到她跟前，低声道，“玉儿，你怎么来了？对不起，我又惹你哭了，我以为这么远你听不到……”
金玉抬手捂住他的唇，摇了摇头。
“成，你不要这样在意我的感受。这会让我越来越歉疚，让我不知所措。”
他抬手将放在他唇上的玉手轻轻捂住，将她的手拿在他的大掌中，低声道，“玉儿，对不起，我又让你伤心了。”
金玉忽然滚滚泪落，使劲的摇着头，咬着下唇。他神情一痛，将她紧紧搂入怀，“别哭别哭。对不起，是我不好，别哭了。”
金玉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听他说这番话后反而哭得更厉害。他只好紧紧的抱着她，让她尽情的释放心中的痛苦。他能理解她的心有多痛，因为他的心也这么痛。她跟他一样，把内心的痛苦深深隐藏，可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她呜咽着说，“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才真的对不起你。你对我这么好，为我付出的我无法报答，你为何还要对我说对不起呢，这样的我是多么的可恶和讨厌自私。”
他将她搂得紧了些，“玉儿，你没有对不起我，也不需要报答我，我说过，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金玉突然抬起手握成拳重重的拍打他的胸膛，大声的哭着，“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是个自私的坏蛋，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他，你知道我爱的是他，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你离开我吧，我不能再害你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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