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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繁星织我意(下) > 第151章 终场曲:吾爱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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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不知日月长。

    每一个白天,都好惊讶地发现,世界竟仍存在,她也还活着。

    电话还是会接,通常听着听着就走神,直到对面挂掉。

    他们都说,欢喜你要振作。你们还有一个女儿,你看看她,不能再消沉下去。你要出门走动,别老关在屋子里。你说几句话好不好,说什么都行。要不要去工厂看看,大家都很挂念你。今天有没有好一点,这份文件必须由你来签署。诸如此类。

    但她搜肠刮肚,实在没什么想说。

    连越带着夏同恩再次把门弄开,屋里烟尘弥漫。到处落满了灰,满地都是空酒瓶。像一对透明尸骨,滚来滚去,发出空洞声音。

    再往里找,发现欢喜蹲在厨房,手里拿一把锃亮尖刀。

    她已没办法长时间站立,总是头晕,虚汗如雨,以及无缘无故地颤抖。长发干枯披在身上,很迟缓地转过头来,苍白如一只鬼。贪恋前尘,三魂七魄快要散尽,仍固执不肯转世。

    连越失声大喝:“把刀放下!”

    再定睛一看,原来她不过在切番茄。

    受了惊吓,刀锋便颤巍巍失控,杀进果实柔软饱满的肉体。黏稠汁液涌出,像血。

    她错腕去抹,指尖便被划出深邃裂纹,更鲜艳的红色溅落在脚边。

    就这样想起他骑单车的样子,笨拙又认真。在日本的时候,大半夜弄得厨房一片狼藉,要给她做一碗番茄鸡蛋汤。难吃得独一无二,做过那么多次,手艺居然没有半点进步。繁星说得没错,他好笨。

    这一场命运的酷刑里,谁都没有比谁更聪明,否则怎会一再错失。

    找块纱布把伤口胡乱裹好,欢喜拖着酸沉双肩,坐在他俩对面,“你们有什么事?”

    夏同恩仍穿一身黑,仿佛随时在准备参加葬礼。公事包是从不离身的,文件翻开,哗啦作响,散发清冷书墨气。

    “45天前,沈先生来找过我。他给了我一个账号,说如果出现意外,让我每个月按时往宋彩萍女士的银行户头里存入一笔款子。数额不可超过一万,多则生变,也不必让你知道。另有一份遗嘱——”

    才34岁,已早早立好遗嘱。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相似的场景,总是一再发生。

    东西也还是那些,无非信托,股份,各种不动产,甚至包括阿修罗吉他的版权。统统都还给她。却把他自己,永久收回。

    什么都考虑到,又怕欢喜拒绝,字里行间都是留给繁星。他说过,只要活着一天,就会对她和女儿好。现在也办不到了,她要这些身外物有什么用。这一次,繁星是真的,没有父亲了。

    他一定早有预料,跟昂山廷的对决会很危险,却只字未提。真傻。

    窗外雪停,白光反照,映得脸容愈加黯淡。记忆无休止地湮盖,像涨潮。她爱的人也爱她。而他们永久地失去了彼此。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我不签。”欢喜终于抬起头,眼睛灼而亮,安静又疯狂,“这不是真的。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不信他死了。”

    死不见尸,衣冠冢她都不要认。

    连越知她难过,遂紧紧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我不信!”声音尖锐,如被风刺孔的长笛。

    说完脸上却带笑,很慢很慢地缩回角落里去,像小女孩子一样躲起来。

    夏同恩惋惜又怜悯地叹息,“沈小姐……你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而欢喜根本没有抬眼去看他,无论什么都不再理会。

    天再黑的时候,他们也走了。

    桌面留下凌乱纸张,还有一只沉甸甸的金属方形盒子。

    欢喜想起来,那是周鹤南的最后一件遗物。

    夏同恩曾说过,当你完成周先生交待的事,并且到了需要做重大决定的时候,才有打开它的权限。

    那么,他认为现在就是她要作出重大决定的时候了吗。

    欢喜爬过去,把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冷冰冰的,硌得胸口好痛。她也不再炽烈,没办法把任何东西捂暖了。万物摧崩的时刻,只能又躲到他的身边,试图寻求庇护。

    食指探入,密码锁应声而开。

    很黑又很空,里面只有一枚芯片储存卡。她搬过落灰的笔记本,接通电源,把卡塞进转读器。

    画面幽幽发蓝,显示出一小段录像。

    按下PLAY键之前,她又去开了瓶烈酒。混着冰块,把辛辣的液体往喉咙里灌。

    泰柬边境,一艘私人游艇内部。一段不算太遥远的往事,重现在眼前。

    东南亚雨水磅礴,横扫过阴沉海面,潮声动荡喧哗。

    然后她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在茶台前对坐。沈望态度恭敬,言谈未见局促,神情却无限伤感。

    周鹤南也没有刻意为难他,耐心地听着,关键处会打断询问。

    两人的眼睛里,都有些她看不透的东西。

    原来当年沈、吴联姻里最大的交易筹码,是为了给欢喜换取一线生机,让手术得以及时进行。

    最后他说,我会去证实你今天所说的一切,是否是事情的全部。但凡有任何的不尽不实,有一个秘密,你就永远没资格知道。

    周鹤南有自己的安排,当然会有所保留。所以沈望很久以后才有机会知晓,欢喜跟他有一个女儿。病到那样程度,他还在替她做日后的种种打算,想为她鉴别沈望其人,是否真的值得托付终身。

    是否那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没办法再长久地陪着她,保护她了。

    这是一场谁也想不到的会面,发生在两年多前,被藏进时间最隐秘的褶皱深处。然后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协定。从那以后,直到周鹤南逝世,欢喜回国,沈望再没有前去打扰。

    他已经知道她在哪里,怎样地生活着。欢喜跟了周鹤南,他很放心。

    如果周鹤南能够一直健康地活下去,故事就会有另一种结局。而沈望跟沈欢喜的半生情缘,会了断于此,绝无重续的可能。

    哪怕是这样,沈望也愿意。并且在她长久的怨怼与疏离里,打定主意隐瞒到底,让秘密永远都是秘密。

    决不可以同她说,我跟别的女人有婚姻之盟,无非为了救你。

    那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在见面之前,周鹤南曾这样评价他:有勇气却不够诚实,有谋划然坦荡不足。总而言之,还需历练。

    最终,沈望用自己的言行证实了这份真心。不耍半点花招,不带任何私念。人真的是会变的,他已经默默背负了这么久,为她改变了这么多。

    所以周鹤南保存下这份录像,在合适的时机交给了她,让她自己去做选择。

    视线变得好模糊。欢喜扑过去,凑得很近,几乎把脸贴上屏幕。那么刻骨铭心,却触不可及。

    最后一段声音响起,画面静止,如同雪后的旷野,一片白茫茫。

    周鹤南低低的咳嗽声,还是那么熟悉。

    “欢喜吾妻。”

    是他们结婚前夜,必须分开独处的晚上,录下的最后言语。

    “只有当我不在了,你才能听到这些话。不要再为我悲伤,那并非我所需要,且毫无用处。”

    “我已带着我的故事,走到一生尽头。最后所愿,只求勿要留下太多遗憾。所以,我不能继续独占本属于你的秘密。”

    “人的一生,会面临许多选择。要如何带着这些选择继续生活,才是最艰难的修行。”

    “理性冰冷而安全,但我想,最美好的东西,值得放肆一场。封闭自己,拒绝接纳,只会让你被漫长的寂寞压垮。过分小心翼翼,只有在做很小的决定时才有一点用处,至于改变人生的事情,你必须敢于冒险。”

    “在我消失之处,接下来的路途,将由你取而代之。”

    “那段旅途,属于你和你所选择的人,而我将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无论现实或梦境。这当然会令我感到些许痛苦——”

    在那看不见的遥远时空里,他一定露出了温柔而谅解的笑容,“但我已决意承受。因我向来是个擅于承受的人,并且总是能够猜到结局。你可以偶尔想念我。然后走下去,再也,不要回头。”

    ……

    周鹤南留下的最后一个谜语揭开,是要让她知道,沈望曾想尽办法来找过她。漫长的四年多里,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隔着两国边境线,一道陡峭的悬崖。

    你真的能猜到结局吗?千算万算,竟算不到是这样凄凉收场。欢喜伏倒在地,筋疲力尽地陷入昏迷。

    自知晓真相的那刻,便有巨大悲恸在体内蔓延游走。渐渐化成一些无法量定的力,揪心动肠,也震彻肺腑。使她再一次地,从废墟里撑起残破身心。

    梁间燕子已飞走,为谁风中系灯笼。

    万灯照国,即便只剩自己,亦是必须去完成的事情。总要经过最彻底的燃烧,才有资格熄灭吧。滚滚红尘里,得到过这样的爱,还有什么好不知足。

    周鹤南是她穷尽一生也无法彻底参透的谜题。要往前走,不回头,才不至于糟蹋了出题人的心意。

    一周后,欢喜再次启程前往北京,身边只带了叶秋成和虞琮平。这两个人,是迄今为止团队里技艺最精绝的缂丝工匠。能不能帮上忙还不好说,准备充分一点总没错。

    机场分别,欢喜抱着女儿久久不忍松开,对她讲:“周叔叔留下一件事,要我和沈望一起做好。但是现在只能妈妈一个人去做了,等我回来。”

    时间的折损,不动声色又刀刀斩骨。

    她已涉过三千弱水,变成一块终于锤凿打磨好的玉。金石铿锵的质地外头,包裹了一层润和透,不再见棱见角硌得人难受。

    世上有些人,注定要承受一些剧烈的事。不是这些劫难,便会有那些劫难,生来便要被命运狠狠消磨的。

    叶秋成见她走在人潮里,还是随便穿一条粗布裤,裹件旧外套。看着看着,脑海里总是涌出一段不知在哪里读过的句子:“她好像是一位统制悲伤的女王,不过悲伤真倔强,想当那驾驭她的君王。”

    很久才想起来,是莎翁的李尔王。

    普通的人情,世俗的心意,都无可能再打动她,甚或不会留下任何一丝涟漪。

    他是个不会轻易评判的人,心里仍有自己的标准,才会这么多年始终保持慎独。然今时今日,往昔爱恋已全部化作平静和坦诚,只是甘愿追随她的脚步。当日一别,他就是没理由地想相信她迟早会再回来,无论以怎样的方式。

    跟着这样的人不断向前,仿佛自己也成为了那道光芒的一部分,分享荣耀的轨迹。等到了鸡皮鹤发年纪,还能像挚友般拥抱,把过往付诸笑谈。这就是他最合适的位置,绝无后悔。

    北方深冬的夜,寒气逼人。欢喜很少睡,也不再有梦。

    一盏孤灯亮在黑暗里,照见空荡荡房间里一台素机,一个独坐的人影。夜半三更,还在分析纬密丝理,制定缂丝程序。她始终没把握独自完成那么艰巨的修复,连合同都不曾签,因为光在试织阶段,已经出现难以解决的问题。

    缂丝色彩的丰富和细腻,是机器没办法取代的,对线条的细节也要有足够的经验,否则缂织时多出一丝线,都可能破坏了画面的美感。

    据《三织造缴回档》里记载,这件龙袍的用工、用银颇多,工时一千零八工六分工,用银三百二十四两二钱八厘二毫。纹饰构图简练,金线疏密有序,线条细劲流畅。

    而然流传至今,破损已达两百多处,龙纹鳞片的盘金线大块面脱开或缺失,只能看出大致纹样。整件袍料的经线牢度已明显下降,金丝(纬线)断裂严重。经检查,又发现细微裂口二十余处,并有草率修复过的痕迹,不过是用粗线将破裂之处简单缝合。

    这是一场千年对话,也是一场高手切磋,只有技术和人力是远远不够的。文物背景,沈子蕃的美学理念,甚至缂丝的发展脉络都得再一次从头捋清。

    为了确保复制能成功,首博甚至专门开放了不对外展示的馆藏,让他们研究历代工艺美术作品,寻找灵感。

    欢喜在试织过程里,反复调整控制色彩和缂丝经纬密度的方法,进展十分缓慢。前阵子灌了太多酒,刚戒断不久,她的双手有时还会微微发抖,不如之前稳当。

    这都不是主要麻烦。她最大的缺失,不是金丝银线孔雀翎,是沈望。

    没有他的宋缂和本缂,就像桥梁的支柱塌掉一半,拼图里遗漏了关键的一环。

    南宋是中国古代缂丝艺术发展的顶峰,而沈子蕃的沈氏缂丝,更是那个时代的顶尖珍品。仅一幅《梅花寒鹊图轴》,在传世过程中,清代皇帝的玺印就多达12个。宋缂之精妙绝伦,根本无可取代。

    织了拆,拆了再织。又一根纬线在指间断裂,叶秋成察觉她突如其来的静默。

    整个人仿佛瞬间风化成石块,僵定在那里。一段遥远往事,云飞雪落地重现在眼前。

    那时候欢喜还听不懂太多日语,傻乎乎问沈望,细尾澈说的什么?

    他便笑着拉过她的手,仔细握在掌心,哄道,他在说你和我,天作之合。

    后来就晓得,细尾澈说的是,你和他,天选之手。

    如今这手只剩下一双。单丝不成线,如死去的白鸟,沉沦沼泽。

    是真的,再也不能够了。霎时只觉世事陷落,万般得不到救赎。

    “欢喜?”

    叶秋成见她迟迟没有反应,放下手中木梭,担忧地蹲在身前看顾,“可有哪里不舒服?太累了就歇一会儿,不急在一时。”

    “你看,它又断了。”

    欢喜痴痴地望着那根丝线,突然崩溃跌在地,抱头悲泣如兽。

    “我做不到……我一个人……真的做不到……”

    一定是上天察觉她的动摇,内心不复以往的坚韧静定,所以决定施行惩罚。

    代价是失去他。以及,再也无法完成让分裂多年的沈氏缂丝,在她和沈望手中合璧的梦想。

    谁说凡事都有终结?悲伤没有。它不知疲倦,不会消减,它是无穷无尽的鲜活痛楚。每时每刻都笼罩她,白天也不能把阴翳照亮,黑夜则是它肆虐的极致。她因此而感到窒息,蚀骨断肠,却连窒息也是缓慢的,看不到任何出路。

    如同爱。没有终点,亦没有界限。它的降临和罹灭,都是命运。

    每当坐在木机前,她的头脑不能停止想念他。每当拿起丝线和木梭,血肉劈裂的剧痛就缠绕而来。心不能静,手不能稳,杂念无法摒除。

    分明清楚,这双手已失去灵魂,正在无可挽回的枯萎衰竭之中。

    她再也做不到了。

    就在欢喜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北京的前一晚,来了个完全意想不到的访客。

    沈立此行非常仓促,身边带两个年轻人,找到欢喜入住的酒店,直接说明来意。

    两个青年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清爽干净,亦十分讷言而沉默。因他们最熟悉的表达,要用双手完成。

    沈立用枯瘦的手掌,递给她一叠详尽资料,连织法图案都用简笔线条勾勒得很清楚。那是沈氏宋缂里,从未让外人得窥真章的独创秘技。

    “略尽绵力吧。若用得上,也算了却他的遗愿。”

    “沈伯伯……”

    她没有再唤沈先生,沈立却很唏嘘,苦笑道:“将来孩子长大,可有机会叫我一声爷爷?”

    “会。她会。”欢喜紧捂住嘴,仍抑不住哭腔,“她是沈望的女儿,永远都是。”

    另有锦盒一方,里面静静躺着那枚紫檀木梭。

    “这个,还是由你收着。”

    沈顾北用过的祖传旧物,老规矩是在承艺的后辈里,传媳不传婿。

    过于巨大的打击,令沈立精力不济,看上去异常疲惫。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那二人给她演示。

    先从两样织法开始,一名“绞花线缂织技法”,一名“斜坡接梭法”。独到之处,极为复杂难辨。欢喜略看几眼,便心里有数。这两人学艺应该不超过三年,灵性是有,功底还稚嫩得很。

    果然没多久就出现纰漏,图案最细微的部分,无论如何也不能用竹筘压出应有的紧实,浮凸的边沿也愈发散乱。

    其中一位年轻人越急越是手潮,鼓捣得满头是汗。最后只好摘下眼镜,把脸凑近机台,试图用手去完成。

    欢喜根本不在乎他在做什么织法,却盯着他的手一动不动看了很久。

    缂丝匠人的手,必须常年保持清洁干净,皮肤不枯不毛躁,一点指甲都不能有。但他的右手尾指上,很突兀地留出3毫米长一小截,还用工具打磨出锯齿状边沿。有时影响操作,就翘着兰花指。

    是多久以前了……

    她才刚做完手术,还旅居日本休养。每日闲来无事,就想试着把西阵织里的织法融入到中国缂丝里面。也遇到同样的问题,只得求助沈望。

    他便教给她一个很奇怪然而有效的办法,简直闻所未闻,是古书里也不曾记载的。

    “我学的是本缂,西阵织里面的‘缀织’也只是听说,不过——有种叫‘指甲钩’的技法,可以在比较小幅的织料上操作。就是把指甲尖刻上锯齿纹,一点一点挑出和收紧丝线,图案全靠手整理,不用竹筘。”

    他当时急于和她亲近,没顾上说太多。欢喜却记得最关键的一句:“男人留指甲很丢人的,我只偷偷试过一次,从来没告诉任何人,就讲给你听了……”

    她什么也顾不上,扭头飞奔出去。

    一辈子没跑得那么快过。沈望,我知,这将是我靠近你的最后一程。这一路啊,走得那么曲折那么苦,你可不可以再等一等。

    遥远的呼应,让灵魂起了海啸。

    若没有他,最刚烈的不过脆而易折,最华美的无非裂帛寸断,最丰盛的一定化作空无,最激越的必将永坠衰微。

    除了他。只有他。现世安稳无法使她满足,岁月深静亦无法成为抚慰。

    逃亡般的追逐,终于把沈立拦在车门前。

    欢喜扑上去,死死拽住他一只手,脸上满是泪痕,泣不成声。

    “他在哪儿?告诉我沈望在哪儿?!”

    沈立脸色煞白,犹豫地转过头去,齿关颤抖。

    他还活着。一定是这样。

    那么这一次,换我来寻你。

    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死亡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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