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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和管家离开之后，屋里就只剩下还是昏睡着的薄娉婷，以及面无表情的艮韩书和神色凝重的童安然。艮韩书的眉头皱了又皱，“吸食鸦片”这样的情况是自己没有想到的，她不是一向理智又聪明的么？怎么竟然会做出这样愚昧的事情，是的，这绝对是愚昧至极的事情，好好的一个人被一种东西完全控制不能自拔……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呢。\n 唤来薄娉婷的贴身侍女瑾儿在屋里侍候着，艮韩书看着眼睛略有红肿一脸担忧的这小丫头，问道：“少夫人平日里由你伺候，你没有发现少夫人有异常表现么？吸食鸦片这样的事情竟然已有这么久？”\n 瑾儿心中原本就害怕，此时被平日里不怎么能见到的沉默寡言的少爷一问，更是吓得不轻，一下子抽泣起来，断断续续说道：“奴婢只是觉得少夫人近来很多时候总不让我跟着，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奴婢，可是少夫人原本心情就不好，很多事情就算有疑问也不敢多问的，还请少爷不要…不要…是奴婢照顾少夫人不好，奴婢没有做好……”\n “并没有责怪你什么，你确实也不敢问这些。”艮韩书神色凝重地看着瑾儿，继续道：“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异常情况都如实禀报，现在少夫人已经这样了，总不能继续再有其他事端。”\n 瑾儿颤声道：“少夫人应该是夜里有时候鸦片瘾会犯，非常难受所以她就……她就用刀子割破自己的胳膊了，这些少夫人一向是很小心地瞒着奴婢的，但是有一次奴婢看见了。而且奴婢收拾少夫人的衣物的时候，上面有血迹……”\n 听到这话，艮韩书和童安然都不禁低呼一声：“啊？什么。”\n 艮韩书快步走到床前，有些迟疑地从被子里面轻轻拉出薄娉婷消瘦的胳膊，慢慢地把袖子褪到上面一些，看见原本白皙光滑的胳膊内侧有一道一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明显是不同时间用刀子割出来的，时间有前有后，这样的伤口衬着原本洁白的胳膊和床上墨绿色的锦缎被子，越发惊心动魄令人恐惧……\n 女子原本都是娇弱的，即便他不爱她可是她却依旧是美丽娇弱的女子，这样的伤害自己的身体，这样一刀一刀割在她自己的肉上的时候，那种疼痛令艮韩书和童安然不禁都出了一身冷汗。\n 瑾儿已经拿着外敷的药过来，准备给薄娉婷擦药了，艮韩书便脸色灰暗地和童安然走出房间。\n 童安然回头看一眼就像一个可怜的小女孩一般躺在床上的女子，不禁心中难受至极，那个曾经勇敢执着的女子，曾经骄傲自信不可一世的女子……曾几何时，自己心中也是暗暗敬佩过她为了爱情那种勇气和胆量的，此时却就想风中摇摇欲坠的一树枯叶。\n 艮韩书的眼睛就像寒潭一样冰冷，更有很多不解——她为何这样，她何必这样。\n 仿佛知道此刻的艮韩书在想什么一般，童安然看了一眼那憔悴的女子，他同艮韩书不同，从薄娉婷嫁给艮韩书的那一天开始，他就隐隐有着不安和不好的预感，那样执着的女子遇见艮韩书这样的冷性子，最后只会受到伤寒。或者说从一开始，童安然就是同情薄娉婷的。\n 他沉声开口问道：“这事情你该是之前丝毫不知情的吧，你难道从来不知道从她来到艮家那一天起，你的态度和她心中的不甘和压抑就在把她推向绝望。”\n 艮韩书原本要抚上额头的右手停在半空中，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童安然，虽然微微惊讶童安然此时忽然说这样的话的，但是自己也承认他说的却是事实，自己无言以对。\n 便沉声回答：“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我平日里对府中事情过问不多，就算下人们发现异常，吸食鸦片毕竟非同小可，没有确认过之前也不会有人会轻易传报……我竟然一点都不知情。”\n “你明白我不止单单指的吸食鸦片这件事情，当然这样的事情，更是非同小可。韩书，你对府中事情过问不多，这个我多少可以明白，但是……但是，韩书你不能忘记了，她是你娶回来的人。”童安然说着有些神色激动，不禁停顿一下，压低声音道：“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回来的人，她是你的妻子，无论你何种缘由娶了她，她都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吸食鸦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已经导致健康被摧毁，而你作为丈夫竟然一无所知……”童安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越说越气愤。\n 可能是因为之前一段时间自己也因为参与了宁城帮助一些人戒毒的事件中，看多了那些年轻人就此人生荒废甚至失去性命，所以看见薄娉婷这样时候，竟然一时更加气愤……\n 也可能是看见艮韩书虽然此刻也为薄娉婷吸食鸦片的事情操心，但是他那种关心却明显带着不解和责怪——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责怪她也是拥有知识的新女性，竟然沾染上如此的恶习。\n 正是因为对艮韩书了解，所以他这样对待薄娉婷更让童安然心中不忿。虽然知道这是艮韩书一贯为人的习惯。他心中既然没有她，那么……他只会觉得她理所当然应该是理智清醒坚强没有任何娇弱的时候，他不会意识到她也是有着柔软心思的平常女子，一个得不到丈夫疼爱和关心的女子心中有多么压抑悲哀。\n 第二天下午艮韩书回到府中早一些，他刚走到薄娉婷院子的廊内就听见屋里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接着就听见薄娉婷的叫喊的声音：“你们都出去，出去……不用你们管我，瑾儿我不会原谅你呢，你为什么要胡说为什么跟医生胡说，为什么跟韩书胡说，我不要韩书知道我这个样子，我不要……我不要。”\n 脸色愈发阴暗着，艮韩书快步向屋里走去，就有收拾狼藉碎片的下人低着头迎面走来看见艮韩书的脸色吓一跳，低头唤一声：“少爷，少奶奶的情形不好，她一直不让医生给她看病。”\n “恩。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艮韩书之前就想象过她醒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没想到比自己想象的还严重。\n 走进房间里时，薄娉婷看见他的一瞬间，叫喊声停了下来，可是她蜷缩在床脚，就像一个犯错之后满脸不安的孩子一样。看着那样的她，艮韩书心中闪过一丝愧疚，这样的她，哪里是平日那个她呢。不知道能对她说些什么，只是跟瑾儿说一句：“照顾好少夫人。”\n 转身问应该是被薄娉婷刚才的激烈反应也有些吓到的医生道：“陈医生，她今天的情况怎么样了？”\n “少夫人身上的伤口都是皮外伤，倒是没有大碍……只是这鸦片瘾，我并没有什么有效地药物和方法能很好的治疗，还请少爷要想想别的方法。”医生边说着也是满眼抱歉之意，接着道：“我只能暂时给少夫人开些安神静气的药调理着，但是这些对于鸦片瘾发作时是没有太大用处的。”\n “恩。医生辛苦了，你说的我明白……”艮韩书的嘴角紧紧抿着，他心中知道医生说的不假，要是这鸦片瘾能被现有的药物轻易治疗好，人们也就不会把这种东西当做能让人家破人亡永不复生的魔鬼了。\n 后来医生离开的时候提了一句：“倒是听说前一段时间东山书院的童家从国外请来对治疗鸦片瘾很有研究的专家，少爷不是跟童少爷交好么？不妨请那位专家前来看看，帮助少夫人渡过此难关。”\n 艮韩书谢过医生，看见身体略有轻微颤抖的薄娉婷此刻神色倒是平静了一些，她只是静静看着他，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忽然她是笑着看着他，可是开始带着一丝哭腔地说道：“你心中是不是更加瞧不起我了，艮韩书，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十分下贱，为了一点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的这个你，竟变成了这个鬼模样，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n “我怎么会瞧不起你，你应该知道我一向都是敬重你的，你从小到大都是优秀的，令很多人包括我都是佩服的，我怎么会瞧不起你。但是娉婷，你不是不知道鸦片是什么东西，沾染了鸦片，受苦受罪的是你自己，你这样伤害自己又是何苦。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这样伤害自己，你这样自暴自弃……”艮韩书也有一丝生气。\n 薄娉婷流着眼泪哈哈大笑道：“对，何苦呢，你艮韩书现今只会问我一句，何苦，你们所有人都问我何苦，当年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就问我何苦，父亲或者到最后走的时候都不能明白他最心爱最宝贝的女儿是何苦……我自己也想知道我是何苦，可是我去问谁，我又去问谁？”\n 艮韩书扶着桌子，在旁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下。他看着满眼满脸都是眼泪，在大声质问自己的薄娉婷，一下子想到自己小时候见到的相似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