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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儒品没接腔,走到沙发边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假如我三年前没活着回滨城,你们打算怎么利用棠棠?”
“说利用,谈不上吧,毕竟老何是大哥的心腹。”阮秀珠拢着开衫落座他对面,温温一笑,“她心慈手软,下不了决心,总要有人推她一把,我是为她好。”
庄儒品看着理直气壮的阮秀珠,斯文的五官隐约透着煞气,“你所谓的为她好,就是骗她?”
“老何的计划很妥当,他派心腹扮成马戏团的人接近我们,告诉我,只要我诈死,不但能斩断江宴行和栖棠之间的羁绊,还能帮宋家保住最后一批血钻。”
如今提到那两天发生的事,阮秀珠依然没察觉太多端倪,在她看来,何峥嵘当年带着宋显义的残余势力出逃,那么多年过去,记得为雇主复仇,自然是忠心不移。
宋栖棠向她袒露血钻秘密时,实际她早听何峥嵘说过,为了打消宋栖棠的疑心才矢口否认。
分别的那天下午,阮秀珠故意提示宋栖棠早点回家,声称自己有事告知,无非是加深宋栖棠的遗憾与对她“死亡”的执念,从而和江宴行彻底离心。
该说的话,早说完了。
宋栖棠执意不听,她只能走上那条路。
本来一切计划得天衣无缝,偏偏庄儒品出现了。
庄儒品冷睨面露懊恼的阮秀珠,终于体会到宋栖棠发现自己被愚弄后的心情。
“你连何峥嵘现在是什么底细都不清楚就敢同谋,你难道不怕他加害棠棠?”他觉得好笑,“他那么点人手,你居然相信他能帮棠棠报仇?”
阮秀珠不假思索,“不是有血钻?只要我死了,栖棠拿出第三批血钻积累势力,还怕没帮手?”
她看了眼义愤填膺的庄儒品,语气甚至裹挟些许责备,“你一来,栖棠有靠山,她还怎么找江宴行报仇?所以两个人又纠缠一块儿去了。”
“栖棠的能力,你也看到了,她的性子像大哥,可惜我们的部署功亏一篑。”
“你指责我多管闲事?”庄儒品认为这女的莫名其妙,完全不像当年通情达理的样子,按捺着情绪继续问:“夭夭到底怎么回事?你拿可馨的女儿换夭夭?”
不等阮秀珠回答,他讽笑,“让夭夭‘夭折’,其实真正的目的你刚才说过。”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
两个年轻人的心结本来够深,再加条无辜的小生命……
庄儒品不寒而栗,打量阮秀珠就跟从没认识过她似的。
既没脑子又城府深沉的女人,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他理解阮秀珠对江宴行的憎恨,但误伤到自家人身上就太偏激了。
“儒品,倘若你想打听我真正的外孙女怎么没的,我无可奉告,我要讲给栖棠听。”
阮秀珠疲倦地摁了摁眉心,话锋倏然一转,“你难道不恨江宴行?我听说他摊上了人命官司,以你的实力,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大哥在天之灵,绝不会原谅江宴行,更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她的声调提高两度,目光难掩狂热,“整死江宴行,重新振兴宋氏,这才是我们最该做的!”
庄儒品默不作声审视她,眸子染霜,突然笑了一声,逐字逐句陈述自己的想法,“棠棠想跟谁在一起,我不干涉,她只是你侄女,可她是我外甥女,你不心疼她,我心疼。”
“你恨江宴行天经地义,我没必要试图感化你,可你别再想用你的恨道德绑架棠棠甚至伤害她们母女,我不允许!”
阮秀珠寒冽的神情变了变,庄儒品毫不留情面的警告犹如冰刺密密麻麻扑面而来,沁凉的惧怕渗透心底。
“你站住!”
庄儒品起身走向门口的那一刻,她忽而慌了,惊喘着叫住他。
“我没被放出来之前,也想过成全他们,但终究做不到!没真到那份儿上,你说得轻巧,等你站在我的角度,你就会明白我没错!”
“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永远不可能幸福,你一时心软,最终害的只能是她们!”
幽暗光线下,庄儒品笔挺的身形定了片刻,没回头,语气越发低冷。
“秀珠姐,不管你多憎恶江宴行,棠棠没对不起你的地方,夭夭更可怜,棠棠出狱以后为你受了多少委屈,相信你心里有数。”
“人要知足,也该知足。”
——
等待天亮的那段时间里,宋栖棠心乱如麻,坐飘窗发呆,根本睡不着。
一闭上眼,脑海自动回放当初生夭夭的画面。
想到夭夭这么多年遭遇的苦难,背地里总被人叫拖油瓶,她便心如刀绞。
她的女儿,有名有姓,有父母,从不是累赘。
生下来就被阮秀珠抱走,没喝过她一口奶,还住城中村那样脏乱差的地方。
越想象夭夭受过的苦,越痛恨江宴行,包括詹晗,但最后最埋怨的,反而是自己。
为什么不控制自己的脾气?
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不能多忍耐?
睫毛被泪水氤氲,她胡乱擦干净,又有更多眼泪簌簌而出。
“唉,别难过了。”赛伊达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词穷自己难以找到合适的话语安抚宋栖棠,内心却又明白无论哪种安慰都苍白。
“起码还活着,”半晌,她憋出这句,手心覆盖宋栖棠手背,“我没经历过你的人生,不懂怎样的方式能开解你,你们没犯错,真相来得虽然迟,终归大白了。”
宋栖棠逼退热泪,想笑,笑容苦涩蔓延。
真奇怪。
感觉今晚落的泪,比先前九年加起来的更多。
那些原以为彻底远离自己的噩梦,在这个台风暴虐的夜晚,席卷着伤痛呼啸而至。
“她给的这一刀,太深,太痛了。”
宋栖棠悲声哽咽,“我从小当她是我妈,她也说我是她女儿。”
“都是当妈的人,她怎么能舍得这么伤害我?”
妈妈不该保护自己的孩子吗?
赛伊达失语,一下一下抚过宋栖棠脊背。
庄儒品就在这时过来了。
宋栖棠掀起通红的眸,“问出宋可馨女儿的下落了?”
“她不肯坦白,要见你。”庄儒品叹气,“看到她无愧于心,我就来气。”
“无愧于心?”宋栖棠冷笑,字字决然,“我马上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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