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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1 章 第六六回 云瑞雨,吉人笑颜问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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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下雨了!”

    秋日霹雳惊魂。

    这江南清晨的暴雨说下就下,乌云盖山林,奔波其中的官差看着山泥下滑,累了一夜,一时眼花,差点踩滑了脚滚下去,心头胆颤不已。

    他们站在林中面面相觑,一人闷声道:“不、不如……先歇歇?瞧着我们这一寸寸地翻山也没什么结果……”

    没人答话,官差衙役们瞄了一眼远处还扛着铁锹的人,纷纷叹气。

    闻说那些都是城中白家布庄的人,还重金请了好些脚夫。

    有个官差不免不痛快地嘀咕了一句:“好歹人家那是拿钱办事……”话未说完,便被另一人瞪了一眼,讪讪地闭了嘴。

    可这头歇了声,那头又有人啧声,疲倦了一夜,两眼乌黑,怨愤难掩,这语气便生了些尖酸:“……又没说错!我们这淋着雨、累死累活的寻人,图什么?还能得个赏银不成?人家苦主倒是在衙门里好吃好喝地歇着呢……这山路湿滑,真嗑着摔着,受伤丧命,还不是白布一盖,没处说去。”

    众人无声,只有一人叹了口气,“你若累了,就歇歇,少说两句。”

    这话一接,反而跟点了炮仗似的:“还不许我说了?说到底还不是人家是个贵人,要紧,咱们命贱!你们便说说平日镇里村里没孩子叫狼叼走?尸骨都还在那洞里呢,平日里知县可曾叫我们翻找一回?如今倒是心急,光催着我们寻人寻人,这孩子丢了,还不是他们自个儿为人父母看顾不力,如今寻个尸骨又有何用……”

    “够了!你不想当这差,便寻大人说个明白,没人留你。”一个年迈些的官差喝道。

    一时噤声,那官差汉子憋了又憋,脸色铁青,到底扭过头去。

    众人又分散埋头苦寻。

    有一人凑到那恼声的汉子跟前,小声道:“……大哥,你也别窝火了,瞧瞧这满林的狼尸,这要不是那位侠士为寻人……也是为乡亲做了件大好事,我们也就帮着寻个人有何不妥?衙门又不是不给咱发俸禄……真熬不住了,歇歇也好,要不等会往大人那儿报信,你也一块儿去?可莫真出了岔子。”

    正说着,远远有人喊着声来了,是个伙计打扮的少年,正是阿昌:“官爷!”

    几个官差诧异地停住脚步。

    阿昌当是远远瞧见林子这头官府的人马出了乱子,也不多问,冒着雨,笑眯眯地凑上来。“辛苦几位官爷了,我们五爷说这事儿是我们自家事,虽说报了官,但原也没想到知县大人还派了这么多人马助力,还道官爷们都帮着去捉拿人犯去了,官爷心善。”他从怀里摸了一大把碎银子交到官差汉子手中,好声好气道,“五爷说给哥几个买酒谢过,小人一时心焦,忙着寻小公子,没顾上,这先赔个礼。待寻得小公子的下落,回头给您几位送坛好酒去!”

    这话说的糙,又有几分面面俱到之意,却叫几个官差尴尬极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且这碎银子比得他们数月俸禄,便不是见钱眼开之人也要犹疑。

    “小人想着,如今小公子未见踪影,反倒是好事,只是恐怕要叫官爷们白忙活一场。这天又下大雨,官爷们可要小心行事!”

    “诶!哎你这小子!”

    阿昌将打点的银子一塞,心知官差抹不开面子,说完就溜了,喊也喊不住。

    官差们缄默半晌,满面复杂。拿了碎银的汉子更是咬了咬牙,恶狠狠瞪了那俩起头闹事的衙役一眼。

    大雨不绝,这一清晨各处有声。

    镇中倒是安宁寻常,一场暴雨将摆摊的货郎纷纷轰到屋檐底下去躲雨,那可叫一个人挤人的慌乱。

    各家窗户小开着,百姓收了衣服,闲坐无事,便搭个声说话。

    有人说邻家亲事,有人说家中病母,有人说这一日一夜闹哄哄的,也有人说今年秋寒来的突然,这秋老虎不知还会不会再杀回来。自然提得最多的,还是一夜屠尽山中狼的英雄豪杰和这小镇子上被衙门放了通缉文书的凶犯……正笑谈猜忌一个年迈老太太和年轻姑娘能做出什么人神共愤、伤天害理之事,竟能令官府张榜缉捕不说,还挨家挨户的告知,有人突然听到外头雨里好似有孩子呜呜哭声。

    听着……是个年幼的小姑娘在喊“娘亲”,却不闻应答。

    哎呀,谁家孩子跑丢了?!

    各家纷纷前后探出头去,没瞅见什么孩子,倒是有个提刀的少年人重重打了个哈欠,从药铺里探出头。她神色带愁,嘟囔道:“怎么这么大一个镇子连个郎中都没有!”

    因着豪侠屠狼的大事,武进镇的百姓见个江湖侠客也少了些平日的惧怕和躲闪。

    有人家好心,高声提点道:“少年郎,镇上郎中全都被请去官府看病啦!有一时半会儿没回来,你若要看诊,恐怕要再等些时候。”

    少年人闻声仰头笑道:“嘿呀,知道啦,谢谢!”瞧眉目英风、体格浑实,是个俊少侠呢!

    他答应完,又一头钻回药铺。

    又不多时,几个官差行色匆匆地从街巷上跑过,直奔县衙。

    雨声隆隆,闲谈的百姓忽然相继静了下来,诧异地睁大了眼,侧耳细听。

    “咚咚咚”

    “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穿插混杂在“哗啦啦”“啪嗒啪嗒”的雨水韵律里,突兀,又给这天雨添了些许不同的意趣。屋瓦、水缸、林叶在一成不变的暴雨敲打下和弦为曲,而这几声闷响里,又有鸟鸣啾啾,竟生出些叫人愉快的奇妙动听,正如久旱逢甘霖的喜悦。

    重重雨幕中,视野模糊。

    鸣冤鼓被敲得闷闷作响,声传数里。

    然而县衙中的衙役全都被派遣出门,独留那张知县此时恐怕也因一夜未眠、躲在书房小歇,因而好半天没见有人前来应声。疾奔而归报信的官差远远望见空荡荡的县衙门前站着几个人。

    是一个持伞背身、靠着柱子席地而坐的姑娘……?

    还有一个……像个小青蛙一样,拖着巨大的鼓槌,一边跳一边敲鼓的孩子?

    谁家孩子这么不长眼,敢敲县衙大门的鸣冤鼓!这是能瞎敲的吗?!

    “……!!”官差们瞪大了眼,又往前跑了些,盯住了那个举着鼓槌玩得正开心的白衣孩子,嘴巴张了良久,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县衙门前一阵兵荒马乱,还有人去掏怀里湿透的画像。

    小孩儿敲累了,一抬头,见几个打着滚上前的陌生官差你一言我一语,结结巴巴着“你你你”“我我我”,吵吵嚷嚷了好半天,愣是没一个将话讲明白,却一大群都要围着他。他生了些惧意,扁着嘴吧鼓槌一丢,埋头就往翻过了县衙的门槛,谁也不理,吧唧吧唧往里头去了。

    “爹爹……?”

    “爹爹!”他哇哇大叫了一路,满庭院只有雨声回应,一扇扇地推门,脚下冰凉凉的,委屈极了。

    几个丫鬟正端着托盘走过回廊,被这哭红了眼、脏兮兮的软白团子惊着。

    突然有一阵风,带着湿润的泥土青草味和淡淡的血腥,稀里糊涂地抽了人一脸寒霜。

    屋门吱呀吱呀摇摆,小孩儿像是被妖怪眨眼间卷跑了。丫鬟们惊疑不定的驻足中,又有一道影子踩着雨飞身落下,好似还茫然地骂了什么。官差衙役从外头纷纷挤了进来,又有一人慌乱高声喊着“大人”!

    隔着浅浅的院墙,那死寂又压抑的院子里冷不丁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孩子哭声。

    “爹爹,云瑞鞋丢了呜……!”

    大雨应着哭声,欢喜非常,轰隆倒进了常州。

    云……瑞?

    云瑞!?

    屋里屋外尚有喧闹纷纷,展昭迟疑地握了一下怀里软绵绵的白团子。

    这是……?幻觉?

    还是……稀里糊涂地入了梦

    他不可置信又瞧不真切的视线里,小孩儿鞋跑丢了一只,一身勾银线的素白衣衫灰不溜秋的,沾满了尘和泥,且淋了雨湿冷湿冷的,可拱在怀里又像个小暖炉一会儿就热起来。捞起头再一看,脏兮兮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小乞丐,软趴趴的头发湿透了,还委屈地鼓着小圆脸可劲儿哭。

    “爹爹去哪了哇!云瑞鞋丢了!爹爹不要云瑞了哇……!!”

    那眼泪掉的好比窗外的磅礴大雨,天压塌了,今日就要一举淹了常州。

    展昭又掐了一把小孩儿肉嘟嘟的脸,小孩儿光顾着难过,恍然未觉,鼻子都哭的红通通的。他这一手抓着展昭的衣襟,一手指着自己湿漉漉又泥巴巴的袜子和仅剩一只的虎头鞋“呜呜哇哇”的,口齿越说越含糊,好不伤心。

    “……”展昭好似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句话都说不出,呆呆愣愣地抬头望向扶着他的肩膀、站在床边的白玉堂。

    “……”白玉堂垂着头,盯着分明被他一手提进来、却好似突然冒出来的白云瑞,也是一言不发,只勉强记得拽住白云瑞的后领。

    两个年轻父亲看着失而复得的小孩儿,竟糊涂得像是一双失了智的傻子。

    不是梦……?

    他打哪儿冒出来的?

    相顾无言的漫长沉默里,展昭突然道:“鞋。”

    白玉堂怔了怔,一扫床榻,果真从被子里手忙脚乱地拣出了那只先头被展昭捏着白色虎头鞋。

    “……鞋?”白云瑞眨了眨眼,哭忘了,猛的嗝了一声,打出了一个鼻涕泡。

    “……”白玉堂仰头看屋顶,无语又嫌弃地长叹了一声。

    展昭却是神色微动,顺着白玉堂突然冷冰冰转向窗外的目光,瞧见一伙站在窗外的人。几个淋得湿透的官差、被白玉堂早早散去呆在院外的丫鬟们、穿过庭院急色匆匆跑来的张知县,还有一个撑着伞、面色苍白僵硬、肩膀染血的年轻姑娘。

    白玉堂低压的眸光一寒。

    刀光凝成白练,从屋内倾斜,雨如瀑,陡然一断。

    风吹雨哗啦啦。

    院中树梢叶黄,薄薄的窗户纸被打湿了,寒风就轻易地从缝隙里呼呼溜了进来。

    昏暗的屋子一角,有人影哆嗦地缩了一下腿,似乎有些畏惧这料峭的秋风,将自己紧紧蜷起。窗缝露出的依稀光芒照出了一张惨白、大汗淋漓又狰狞的老脸,正死死咬着嘴,怕口中泄露丝毫动静惹来注目。

    突然,窗户开了,有影子滑了进来。

    屋中的老太太一惊,收着到嘴边的一声抽气,瞪着眼,警惕地盯着落下身形的年轻人。

    窗户被风刮着又缓缓阖上。

    他伸手弹了弹衣袖衣摆上的雨水,低垂着头,不甚在意地笑了一声,“宋老夫人如今紧张,未免迟了些。且纵使来的不是晚辈,凭宋老夫人重伤断手的残躯,除了一死了之,又能做些什么?”年轻男人往阴影里走了一步,半张面目遮住了,只有白肤薄唇弯起的笑意让人胆寒。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角落里的老太太,嗓音低沉添了些讥诮,“晚辈着实好奇,宋老夫人可有半分悔意?”

    “悔?”老太太尖利回应,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道,“我只恨不能抽其筋、扒起骨,早早断送展昭的性命!只恨他竟有如此运道,在这生死一线得人相助,保下一条狗命!”

    年轻男人竖起手指轻“嘘”了一声,眸中寒星闪烁,但神色不见紧张,语气里更如坠星火,甚是神采飞扬:“好生厉害!你、这刀法”

    少年人提刀再至,刀风且狂且重,仿佛再舞什么笨重的斩马大刀,身形更是矫健如豹,卷着刀杀来。刀入,遇点则力竭;刀出,遇削则步乱。白玉堂未动一步,只提着一口真气隐而不发,且在须臾间与他浅浅交了十招,刀刀疾如迅风、快如骤雨,兵戈碰撞处当当脆响,轻易就将眼花缭乱的攻势压在一步之内,退不得、进不得。

    屋外的张知县大惊失色,张口叫道:“我、我的”

    话没念完,他涨红了脸收声,注意到这攻守相冲的剧烈一战里,屋内的桌椅床榻、瓶壶杯盏安然无恙,一个也没嗑着碰着!这……这怎么可能?!

    “好!好功夫!”少年人兴致大起,分明半分便宜没讨着,还被压着寸步难行,却越挫越猛、勇武不凡。

    白玉堂却懒得再指教这战意大起的小子,轻易抬了臂膀一收刀,猛然快了一招,飘渺无踪、横竖无章!

    长刀轻而易举地顺着缝隙无声穿过

    少年人猛然止步躲闪,可那刀跟纠缠不休的鬼影似的,往哪侧身都有刀来。少年心头称奇,这刀怎跟长在对方臂膀上一样,要它伸就伸、要它收就收,且如变戏法似的,错乱可怖,满目望去全是凛然刀光。越到后头越快,也越吃不消,明明从头到尾都是奇诡轻飘出重影,却锋芒重得骇人。他屡屡抬刀去挡,心头却总是叫嚣着“差一点”!“还是差一点”!

    他跟不上对方的刀!

    此念一生,纵有万千战意也付诸东流!少年人向后下腰,提着精神谨慎闪过横削一刀,目中只见一条长腿冷不丁一踹。他心道一声:不好!

    稳稳的下盘登时如正立的鸡蛋,少年人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吃痛作声,手上的漆黑长刀被拍得挣脱了手。

    刀向上飞起。

    外头相继传来数声抽气惊呼,更有人扭头不忍一看。

    白玉堂另一只手却轻巧一接,画影咔的飞身还鞘,漆黑长刀换入他右手,刀尖往少年人面前一指。他眯着眼,不冷不热道:“小子,这刀,你从何处得来?”

    少年人这下摔得结实,忍不住按着肩膀痛哼,闻声抬头却一脸天真烂漫道:“阁下好刀法,不知尊姓大名?”

    “……”白玉堂眼皮微跳。

    他不答话,那少年人也不在乎,从地上坐起身。

    “……”白玉堂瞥过手中的长刀,确是正抵着这少年人的脖子,竟不得不随着少年人的动作向一侧偏开,省得刀快掀开皮肉。

    少年人仍是浑然不觉危险,又笑面盎然、眸光晶亮地追问,“你那刀可真厉害!不知可否能借我一看?!”也不知是天生的厚脸皮,还是不知自己此举唐突,他分明在双刀比试之中,累的大汗淋漓、喘声连连,还精力颇盛地歪过头去打量还鞘后隔在床榻一侧的画影,叽叽咕咕道,“这么长……也是横刀?怎用起来与我截然不同……”

    一旁床上本为丢了鞋又找到了鞋破涕一怔的白云瑞瞪着乌黑大眼,在这戛然而止的打斗之中啪啪拍起了掌。那面上眼泪还没擦干呢,先兴奋地从展昭身上爬起来,喜笑颜开道:“爹爹!再来!再来!”

    “……”白玉堂斜睨了白云瑞一眼。看着那泥猴儿似的脸,蹭了展昭一身不说,还扒着展昭衣襟不知所谓的蹦蹦跳跳……他有些头痛地伸手按了一下眉心,不快道:“云瑞。”

    白云瑞脖子一僵,扁着嘴缩回了展昭怀里当鹌鹑。

    展昭不禁失笑,却轻轻摸了一下白云瑞的头顶,温暖的触感让人恍惚。他欲言又止半晌,并无责备之意,只呐呐叹息般落出一句:“……你上哪去了。”

    “爹爹……?”白云瑞眨巴着眼,仰着头看展昭,一脸天真无知、不明其意。

    展昭微微摇头,全神贯注地凝视了白云瑞半晌,黑沉如深潭的眸子还有些迷蒙,却又蕴藏着难言的情绪。他突然伸手一弹白云瑞的额头,看着他哇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才将他抱入怀中,像是把这一夜来的担惊受怕都轻轻拂了下去。他温声低语道:“你吓到爹爹了。”

    “呜。”白云瑞埋着头委屈哼声。

    他还挨了揍呢!

    展昭低垂眉眼笑笑,没解释,倒是屋外的人总算后知后觉地醒过神。

    张知县率先进了屋,松了一大口气,拍手笑道:“小公子找回就好!找回就好!果真是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如此,本官也就放下心了。”

    展昭听不清,只略略闻着些许含糊话语,瞧出张知县这一脸情真意切,也温声答谢道:“劳烦知县大人与诸位弟兄费心。”

    白玉堂袖子一掀,将少年人挂在身上的刀鞘卷了来,收刀入鞘,方才踏步上前,接过话来:“不知诸位从何处寻得两个孩子的下落?”他的目光从少年人、还有面色怕怕地缩在门口的小女娃娃身上掠过,落在昏迷后被丫鬟们手忙脚乱扶到屋里、面容惨白的年轻姑娘上,冷然神色不言而喻。

    却不想张知县闻言,也答不上话,一张口就支吾起来。

    显然,他不过是睡梦惊醒、刚得了消息前来一探究竟,对此事前因后果一无所知。这赶得及没法居功,他只好咳嗽一声,困惑地瞧向门口扎堆站的衙役们,下令催促道:“发什么呆,还不来个人给展大人说说,如何寻得的小公子!”

    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急得张知县恨不得一人拍一脑袋的板子。

    正有一人要答话:“不是我们寻得,是他们自己……”

    话还未完,叫一声来迟的清亮答语打断了:“哎!那刀不是我的,只是我借来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

    众人又去瞧地上坐着的少年人。

    白玉堂撩起眼皮嗤笑了一声,只觉寒风扫脊,“你借来的?”

    “啊,是,”少年人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天然的糊涂天真,可目中隐有清明精光,答得率真,“我也不知刀主何人,总归我只借用几天,待来日便还了他去。你这抬手提走,我到时怕是说不清。”

    展昭正朝缩在门口的小女娃娃招了招手,伸手从一侧的铜盆里捞了帕子,给白云瑞擦头发,见少年人这般发言,不由一笑。他和气轻语道:“你未习横刀刀法,提这刀亏了,再舞两回,刀便断了。”

    “可不是!这刀也太轻了!”少年人张口就道。

    他皱了皱脸,又叹气,“委实是我手边没把好刀用,才跟人借的刀,每回出鞘都胆战心惊的,十分力不敢用八分、八成势被逼成一成,总觉得它脆得很。”少年人说到这儿,忽听风声错耳,下意识一侧头。

    咚的一声。

    一道刀光冷冰冰地从他鬓边闪过,气势如虹,竟是穿过门和扎堆的人墙,将外头的假山石削了下来。

    众人目瞪口呆。

    门前的衙役们吓得一哆嗦,迟钝地闪避到两侧,看着切面平整滑开的假山石……还有毫发无伤的自己,登时吞着口水、神色恍惚

    唯有少年人眼睛瞪得圆如老牛,来回扫视着外头院子里倒下的假山石和面前轻轻将漆黑长刀合上的白玉堂,意识到这一刀势杀山河,是十成十的力道,一点没收,可又精准凝成一线,从人群的缝隙里飞去,更要紧的是瘦长易折的长刀却坚韧如常、全然受住了这一刀里灌注的真气。他浑身战栗起来,又是兴奋又是茫然道:“你、你你你怎么做到的!!怎么能够”

    如此轻飘的刀,居然有这般威力!

    白玉堂的指尖摸过漆黑长刀的刃口,风里却有战战低鸣。

    不是这把刀。

    他瞧了一眼被搁在床榻一侧的画影,笑了一下,紧绷已久的面容终于一扫阴霾,“急什么。”白玉堂低语道,将漆黑长刀彻底阖上,“白爷的刀,还须与此一争高下?”

    话毕,恍如梦的低鸣也散了。

    他将许久不见的漆黑长刀也搁再画影一侧,慢条斯理道:“横刀,不是你那般用的,你借去也无用,还是早早还了罢。”

    少年人还在兴致高扬地嘀嘀咕咕,仿佛根本没听到白玉堂的话,甚至自己伸手比划起来,俨然一个武痴,“刀轻,招灵,力却猛沉,怎会有这样的刀法……难怪楚小气说刀不成势,己为势,人越稳、刀越重……原来如此,真有这样的啊,怪不得越轻越飘越强……可这要如何才能做到,全然矛盾的力道,真气总要从刀上走一通,说不通啊……”说着说着,他爬起身,一溜烟儿凑到白玉堂跟前,叫天下江湖人瞧了非得吸口凉气、夸一声胆比天大,“你、你到底……?”

    白玉堂打量着这瞧着憨气实则机敏的小子,眉梢一挑,“想知道?”

    少年人连连点头。

    “三桩事。”白玉堂伸出三指,“第一,说说这怎么回事。”

    少年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屋里屋外一众呆滞的人,眨眨眼。

    在展昭摆弄下,擦干净小脸儿小手儿的白云瑞一蹬腿,沾泥的脏袜子飞了出去,就近啪唧一下甩在少年人身上,落地。白云瑞也眨眨眼,又要哈哈大笑,被白玉堂觑了一眼,赶紧捂住嘴憋出一句:“对不起。”

    少年人倒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呛了一句,“他一小孩儿闹着玩,你凶他干什么。”话完,不待白玉堂反应,他又琢磨出先头之意,“啊”了一声,“你问他啊。”

    紧接着,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迟迟地恍然发问道:“这……是你们家孩子啊?”

    白玉堂不语,只扫过安安静静给小女孩擦手的展昭。

    展忠的小孙女。

    白玉堂与展昭与这孩子都只有一面之缘,未有往来。

    这五六岁的小姑娘像是受了惊,若非见白云瑞凑在展昭边上,恐怕不敢上前。到底和随他们同行奔波的白云瑞不同,是养在院子里的小孩儿。白云瑞年纪虽小,但是天生胆大,遇事有些迟钝、不知慌乱,只是在生人面前有些腼腆内向。

    可这吓着的小姑娘是这少年人抱来的。

    且白云瑞待少年人也有些许熟稔。

    两个孩子此时突然现身县衙,平安无事,想必除了那老太太身旁的姑娘,还与这少年人脱不开干系。只是不知这少年人与老太二人又有什么干系!且他手中竟然提着白玉堂那把被楚宵文带走的漆黑长刀,与那妙手空空又仿佛关系匪浅。

    果不其然,少年人摸着自个儿后脑勺,又解释道:“这不昨夜狼群里捞来的。”

    他有些糊涂,在瞧瞧白云瑞窝在床上、拽着展昭衣摆笑嘻嘻的模样,约是也信了,便指着屋里那昏迷的年轻姑娘轻描淡写道:“昨夜我回城路上,见她带着两个孩子在林中徘徊,险些被恶狼吃了,顺手捞来的。”

    言至此,少年人突然一个激灵,面色生出些迟钝的羞愧来,急急忙忙道:“哎,你们先给她找个郎中呀!不说这镇上的郎中都被喊来官府了?”

    上一章有万字正文更新替换,注意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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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啥想说的,不分章了,再分这个章节数量真的没法看了。

    晚安。

    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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