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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正低头议论纷纷的众人忽然全都沉默不语,甲板上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忠尧。
忠尧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既然诸位都关心这个问题,那我便多说几句,以解诸位心中疑惑。人存活于天地间,与其他花草动物一般,生老病死遵循天地法则。
道,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天道循常,往复不息,大道无言,其行且坚。浮生若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即逝。
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以天为常,生活作息循天地自然之规律,体内阴阳二气契合天地间阴阳二气的此消彼长,与之同步而行;
而人之生活方式与之大相迳庭,以妄为常,生活作息、食饮、居处、房事、情志、练养全是根据自身意愿来安排。动不能与阳同波,静不能与阴同道,连做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都很少,可谓凤毛麟角……
若以一个人的寿限天年为一百二十岁,折寿,便是只能活到一甲子六十岁;若连天年寿限的一半都活不到,便只能称之为夭折了。类如孩童非正常死亡,皆谓之夭折。”
众人听后释然,觉得忠尧言之有理,频频点头称是。
顿了顿,忠尧目光扫视全场,又继续说道:“万物皆为阴阳二气所生,若无阳光之滋润、天气之精华,万物便无生命之源;若无阴与阳循环交替,山川地理、四季气候便不会如此,水之雨露、地之养分亦无法产生,万物更无法存续。
所谓阴阳,一言以蔽之,便是太阳与时间之关系。
旦而起,暮而息,阳入于阴则寐,阴入于阳则寤。夜幕低垂,天地间阴气盛于阳气,包裹住了人自身的阳气,故而人犯了困要睡觉;
朝日既出,天地间阳气盛于阴气,人自身的阳气也从阴气中钻了出来,故而人便会醒来,要起床了。
午时太阳直射,阳气最旺;丑寅之时,万籁归于沉寂,阴气最盛。
阴阳不仅看得见,还可量化细分,譬如二等分、三等分、四等分……一直到六十四等分。医家之六经辩证,实则是按照阴阳之六等分为依据的。
故此,人大抵是这天地间唯一不能活到自然寿限的生物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悟。
乔二对忠尧的此番言论钦佩不已,竖起大拇指赞道:“师父就是师父!你大爷不愧是你大爷!”
周存也附和道:“你大爷的!老奶奶都不扶就服你!”
先前问话的那名年纪轻轻的船工,也是叹服不已,说道:“水土不服就服你!”
忠尧听罢,微微一笑,继而高声说道:“诸位大可放心,岐黄之术薪火相传已逾数千载,余自幼习医典原著,虽只是略懂皮毛,然医家治未病,食饮、养生之术在下还是小有心得的,诸位只要按我说的方式方法去做,勤加练习,保你活成个——老乌龟!好了,下面我先做分解示范,大伙儿跟着一起慢慢学。”
言讫,忠尧便摆开架势,一边缓慢作示范,一边解说:“五禽之术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
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也。
鹿戏者,四肢距地,引项反顾,左三右二,左右伸脚,伸缩亦三亦二也。
熊戏者,正仰以两手抱膝下,举头,左擗地七,右亦七,蹲地,以手左右托地。
猿戏者,攀物自悬,伸缩身体,上下一七,以脚拘物自悬,左右七,手钩却立,按头各七。
鸟戏者,双立手,翘一足,伸两臂,扬眉鼓力,各二七,坐伸脚,手挽足距各七,缩伸二臂各七也。
夫五禽戏法,任力为之,以汗出为度,有汗以粉涂身,消谷食,益气力,除百病,能存行之者,必得延年。”
甲板上众人也有模有样,跟着忠尧一一学了起来。
连续教习三遍后,黎诗走上前去,附耳对忠尧说了几句,忠尧微微颔首。
接着,黎诗对众人宣布道:“听主藏吏和刘纲吏说,你们不似出海的舟师船工那般会找乐子消遣,平素在船上起居生活,甚是无聊,闲暇之余除了能下下棋,玩玩大小六博和双陆,也就靠打马和叶子戏消遣了。
有的人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跑几趟船,才攒下些银子,一赌又输个精光,心情一郁闷,身体还变差了。
我等方才商量了一下,忠尧哥哥决定将八段锦一并传授与你们,气畅血通百病难生,希望汝等持之以恒日日练习,莫要懈怠!万勿辜负了我等一片好意!”
众船工齐声拱手道:“诚谢姑娘美言!”
黎诗说罢回头望了忠尧一眼,忠尧冲他微微颔首,而后黎诗退至一旁。
接下来,忠尧亲身示范,将站式八段锦一一分解,令众人跟着学了起来。
子?也会八段导引,船工跟着练习站式八段锦之时,他也从旁协助,来回巡视,见有人姿势招式不对,便上前予以指导纠正。
一日后,万石船全体勤练五禽戏和八段锦的事在船队中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其余盐船上的舟师丁夫几乎无人不晓。
第一艘八百料盐船,甲板上。
一名船工杨荷刚从?望台下来,他的同乡郭?\忙完手里的活儿便来找他闲聊几句。
郭?\说道:“哎,你听说了吗?万石船上所有人都在跟着学那个什么五禽戏和八段锦,据说勤练不怠可壮阳固肾、延年益寿,关键时刻能令人宝刀不老,还是主藏吏和刘纲吏带头起来练的呢!”
杨荷惊奇地问道:“啊?这么快就都练上了?果真有如此神奇吗?”
“自然是有的,”那郭?\肯定地说道,“否则他们练那么起劲作甚?定然是有效了才来练的啊!”
杨荷一听来了兴趣,便提议道:“那,我们也跟大伙儿说说,去拜师学学?”
二人一拍即合,郭?\立刻表示赞同:“那敢情好啊!跟号工说说,等泊船之时让他带我等走一遭!”
杨荷脱口而出:“好,就这么定了!”
……
第二艘八百料盐船,内舱中,分曹六博快一掷,迎欢先意笑语喧。四个船工正围坐在一一张坐席上,分两边对坐,中间放一六博棋局,正在玩大六博。两人观战,两人对博。
这六博棋是根据《周易》乾卦六爻而创设的棋戏,行棋方法主要分为“大博”和“小博”,主要差别在大博用六根黑白两面的箸或竹片当色子,小博则用二琼(色子,也称为“茕”)。六博棋的配置主要分为棋盘、棋子和投箸三部分。
棋盘:
对博时二人相对而坐,中间置一长方盘,盘的半边摆着六根长条形算筹,另半边置方形博局。博局也称“椐”,为木质方形,盘面髹黑漆,也有白漆的,有一方形大框,棋盘中心有一方格空间名为“水”,置圆鱼两枚。
棋子:
用棋子十二棋,六棋白,六棋黑,布于博局,局分十二曲道,棋子在曲道上行棋。棋盘一共分为净(彼此)、中(左右)四道。每道有三牙,共有十二牙、十二道。
双方各执六枚黑白长条形棋子,一枭五散。博头有刻为枭形者或顶端做记号者,为枭棋。
投箸:
箸有六根,或谓之究,以竹为之,由小竹管劈成两半爿,成弧形断面,长六分。
每一次投箸的结果只有七种可能,即无白、一白、二白、三白、四白、五白、和六白。而投箸所得的某一白,则相对应六爻中的某一爻,然后根据这一爻的爻辞辞意决定如何行棋。无白没有对应的爻辞,不能行棋,只能轮空。
当投掷得五白、六白时,便可将枭棋竖起,不用行棋。因为五白对应乾卦第五爻:九五,飞龙在天;六白对应乾卦第六爻:九六,亢龙有悔。
行棋之法:
六博棋的行棋路线口诀三辅儿童皆诵之:张道揭廉方,方廉揭道张,张曲诎长高,高长诎曲张。
始附净起,转牙相顺,经因净中出。开局之前,双方将棋子放在各自一方的“牙内”,即左右两个角内。行棋的顺序为顺时针方向,依次为:此、左、彼、右,如此循环。
双方棋子的运行如同两只猫头鹰围绕着中心的方格互相追逐,去咬对方的尾巴,看谁跑得快,能追上对方。追逐对方的同时实际也在被对方追逐着。
双方行棋在同一条道上互相追逐,分曹并进,遒相迫兮。
胜负判定:
博时先掷采,后行棋,枭棋入棋盘中心方格“水”中,吃掉对方的“鱼”,名为“牵鱼”。每牵鱼一次、食鱼一枚,便可获博筹二根;若连续牵鱼两次,则获博筹三根,谁先获得六根博筹,就算获胜。
博者贵枭,胜者必杀枭,博者需尽快自己的“散棋”升级成“枭棋”,同时枭散配合,争取杀掉对手的“枭棋”,方能多得博筹获得最终胜利。夫枭之所能为者,以散棋佐之,一枭不敌五散。
恰在众人玩得兴起之时,内舱忽然进来一人,肤色黝黑,孔武有力,四人定睛一看,正是本船号工秦松年。
秦松年见四人大六博玩得不亦乐乎,干咳了两声,引起四人注意,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道:“据说万石船上都在练一种神功,你们知道吗?”
四人茫然地摇了摇头,顿时来了兴趣,其中一人好奇地问道:“什么神功?”
秦松年故作神秘地说道:“可祛百病、滋阴扶阳的神功!只须修习两载,勇健似少年!”
四人瞪大了眼睛,对博之人放下手中竹箸和棋子,一个个开始急切地询问起来。
“啊?竟有这等奇事?!”
“听谁说的?”
“消息属实吗?”
“属实、属实!当然属实!千真万确!”秦松年振振有词地反复强调,顿了顿,又说道,“眼下其他船上的人也想跟着修炼,难道你们不想试试吗?”
“好啊、好啊!既然大伙儿都练,不如吾等也跟着一起练上一练!”一名船工抢先说道。
秦松年微微俯下身,凑近上前,面带微笑,左顾右看众人那副渴望的神情,试探着问道:“那就这么——定了?”
“嗯、嗯,全凭秦号工做主!”四人齐声道,激动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动着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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