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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算暂且告一段落。不过,若痊愈,还须花费一些时日。”忠尧用棉纸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将大银针放在盘中,落座后开始执笔疾书,边写边自言自语道:“三日后,解去前药,用桃花散掺伤口上,仍急缠扎,扎二日。”
顿了顿,凝思片刻,又继续一面写书写,一面喃喃自语:“以浓葱汤、软绢蘸洗伤处,挹(yì)干,用抿脚挑玉红膏,放手心上捺化,搽于伤口处。又用吉贝或木绵,哦,也就是棉花,薄薄盖之,外用大黑膏贴裹,周围交扎不脱。近喉刀口两旁,再用黑膏长四寸,阔二寸,竖贴膏上,两头粘贴好肉,庶不脱落。”
语罢,又生怕遗漏了某些细节,仔细想了想,继续边写医嘱咐边念道:“外……外用绢条围裹三转,针线缝头,冬月三日,夏月二日,每用葱汤洗挹(yì)换药,自然再不疼痛,其肉渐从两头长合。内服八珍汤或十全大补汤调理月余,如大便结燥,用猪肝套法,不可利药利之。
四十日必收功完口,此法曾治俱双颡(sǎng)齐断将危者,用之全活;单颡(sǎng)伤断者十余人,治之俱保无虞矣。唯使项郁而不直,刀口不开,冬夏避风,衣被覆暖,待其气从口鼻出,呼吸渐如平常,稀粥每日随便食之,以接补元气。”
“公子,你写这么多,这是医嘱吧?”云婀凑上前去,看了看,问道。
“对,”忠尧点了点头,慨叹道,“正是因为性命攸关,所以才更细致细心,唯恐出错。是以,医嘱也写得多了一点。”
云婀又好奇地问道:“公子,那个玉红膏有什么用?”
“玉红膏可解毒消肿,生肌止痛,治疮口溃烂,肌肉不生及一切痈(yōng)疽(jū)。”忠尧平静地答道,终于写完了医嘱的最后一个字。
搁笔后,他望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黑衣男,又说道:“该处理地上那个了。”
“嗯。”云婀点了点头。
“你把他移到左边那张长长的药案上去吧,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了。”忠尧吩咐道。
“是,公子。”云婀颔首领命,说罢,运起灵力,如先前一般,释放出许许多多月神闪蝶。
很快,地上躺着的黑衣男就被多不胜数的月神闪蝶“抬”了起来,平移至药案上平卧。
忠尧轻轻拆开急扎的布条,露出黑衣男肚子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斜斜的伤口看起来应是刀伤,长约七八寸有余,深约数寸,已经划破了肚皮,腹中大肠清晰可见,稍稍一触碰,鲜血便又涌了出来,有些惨不忍睹。
忠尧皱了皱眉,问药童要来一壶酒,倒在伤口上准备清创。
那黑衣男疼痛难忍,又是呻吟又是哀声呼号:“哇、啊啊啊——,为什么这么疼啊……噢噢喔喔……”简直就是鬼哭狼嚎,若不是亲眼所见,估计没有人知道最后的声音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这用的是烧酒嘛,有一点疼是正常的!”忠尧宽慰道,“术前需要清理伤口,方便等下缝合。”
“那,那……”黑衣男挣扎着动了一下,语调悲戚,“先前那白虎臣清创时为何不叫唤啊,是快没气儿了?”
忠尧微微一怔,反问道:“你们认识?”
“仇家呀,冤家路窄嘛,哪能不认识?”黑衣男有气无力地说道,“化成灰我都认得的。”
“这么大的仇怨啊?”忠尧听罢摇了摇头,叹道,“唉,如此看来,又是不共戴天之仇喽,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黑衣男又问:“这小子被你救活了?”
“嗯,救过来了。”忠尧点头道。
“那他为何清创的时候一声不吭啊?”黑衣男执着地问道,“难道是比我更硬气?”
“哦,他啊,”忠尧想了想,说道,“伤口特殊,用了麻药后,少顷便昏昏如醉,缝针时既醉死而无所知吧!”
“呃,他用了麻药啊!”黑衣男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又问,“那为啥不给我也用点呀?”
忠尧怔了怔,一拍大腿:“哎呀,只顾跟你说话来着,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啊?!”黑衣男一愣,随即悲戚地放声哭嚎,“为什么同人不同命啊!我也要用麻药,呜呜呜呜……”
忠尧见他哭得甚是伤心,调侃道:“你不是江湖好汉嘛?”
“江湖好汉也是疼的呀,江湖好汉也是人呐!”黑衣男悲呼道,“啊哟哟哟,哎喔喔喔……”不经意间瞥见忠尧正在用一根新的大银针穿着白色的桑皮线,顿时紧张起来,问道:“这是什么?缝衣服的线?还是缝伤口的线?话说,这线缝上要不要拆啊?”
“不用拆。”忠尧淡然笑答,“此乃桑皮线,是取桑树之根皮,去其表层黄皮,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之细线。待伤口愈合后,桑皮线就会自动消失了,是以不用拆线。桑皮线的制作方法简单,应用方便,且不易断折,更有药性和平,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特殊功效,历来受医家欢迎。若是伤口好了,你要嫌肚子上有痕迹,可以蒲黄粉粉之。”
黑衣男七弯八绕,终于说了心中所想:“还是给我上些麻药吧,谢谢恩公了,我看那个什么‘睡圣散’就挺好的……”
忠尧放下已经穿好桑皮线的大银针,仔细察看黑衣男受伤的部位。
这时,他发现了一些问题。但见大肠不知不觉间从伤口处流了出来,他忙用双手托住大肠,突然惊呼道:“糟了!大肠流至腹外了,这大肠还有伤,好像快被切断了!”
“啊?啊——”黑衣男连忙瞥了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大肠都流了出来,还被忠尧捧在手中,再又听说大肠快断了,当即吓得面如死灰,魂飞九霄云外,惨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黑衣男被吓得昏死过去,忠尧也是始料未及。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江湖好汉呢,怎么胆子这么小,这么不禁吓?这样也好,连麻药‘睡圣散’都省了。看来,得给他打点鸡血了!”一转头,高声喊道:“伍掌柜,有鸡血吗?”
伍掌柜闻罢,高声答道:“没有现成的鸡血,不过后院笼子里有放养的鸡!”
“那就去捉一只鸡来吧!费用算在这黑衣男头上,只要能救他的命,他说了,他什么都肯给!”忠尧朗声说道,“不过,要热的鸡血!杀一只鸡,晚上你们还可以做做鸡,打打牙祭、饱饱口福!不过,若是煲药膳的话,鸡汤可别放错了药,变成了毒鸡汤可就不好了!”
伍掌柜嗟叹道:“可是,我不会做鸡啊!”话一出口,总觉得有些怪异,怕旁人会错了意,又连忙改口道:“哦不,不,是不会‘捉’鸡啊!”
此时此刻,一名药童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掷地有声地说道:“掌柜的,让我来,我会做鸡!还会做鸭!”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名药童,惊诧不已。
一见大伙儿目光有异,都奇怪地望着自己,那药童仔细想了想方才自己说的话,总算反应过来,连忙纠正道:“我、我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会捉鸡!”
忠尧喟然叹道:“云婀,还是你去帮下伍掌柜吧!要热的鸡血,要快!”
云婀颔首领命,迅速走到伍掌柜身旁,对他说道:“伍掌柜,捉鸡还是我来吧,烦请带我至后院。”
伍掌柜“哦”了一声,连连点头。
随后,二人转了身,往后院走去。当经过一名药童身边时,那药童‘好心’提醒道:“姑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做鸡不要太捉急哦……”
云婀心中不悦,暗暗骂道:“乱嚼舌根!”屈指一弹,那药童忽然“哎哟”一声惨叫,头撞到了药架上。
及至后院,云婀这才发现原来伍掌柜在后院专门辟出一块地来作菜圃,菜圃的旁边便是一个竹笼,里面养着好多只鸡。
平日里,捉鸡这等杂活儿都不是伍掌柜干的,一般都是庖人章二娘干的,可今日章二娘不在店里。
区区捉鸡小事又岂能难倒云婀?横竖不过就是放两只月神闪蝶的事,那杀人蝶连人都可以杀,更何况一只小鸡?
云婀施展灵力,她的左右突然出现了两只月神闪蝶,悄悄飞至竹笼中,瞅准其中一只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去。
霎时,那只鸡倒地不起,周围其他的公鸡母鸡在一阵惊叫声中,扑楞着翅膀,吓得赶紧避退一旁,躲得远远的。
而后,云婀打开笼子,取出那只倒地鸡,将它正在出血的脖子对准伍掌柜递来的黑釉碗,再将那鸡身子一提,倒了倒,脖子处的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很快,就接了一碗热乎乎的鸡血。
人命关天,救人之事容不得耽搁。云婀见差不多了,便把那只接了鸡血的黑釉碗端了过来,又把死去的那只鸡一把塞到伍掌柜怀中,然后捧着这盏热乎乎的鸡血,疾风急火地向前厅奔去。
伍掌柜想了想,觉得应该过去见识见识,遂将怀中的鸡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可怜地上那只鸡啊,就被人这么扔来扔去,死了还被这么糟践,下辈子再也不做鸡了,呜呜。
忠尧见云婀端着热乎乎的鸡血赶来,不禁面露喜色。
他动作十分麻利,先以针缕之法,用桑皮细线轻轻缝合创口,连续断肠。
此时,黑衣男的大肠裸露在腹外,被风吹得有些胀干,一时不能收入。忠尧便取了热鸡血涂之,勿令气泄,待肠润,又请云婀喂自己喝了口水,不咽,待云婀托住肠后,自己运起九寒之气,口中所含之水瞬间变为冰水,朝那黑衣男一口喷面而下,其人遽然惊醒。
忠尧则趁机将肠一推,即推而纳之,肠自收入。
入后,又急急捻定出口,用桑皮白色细线缝合腹部的伤口,不露一毫针孔。先敷止血草药桃花散二两,后贴膏十八,又以绢条包扎数圈,至此,整个清创缝合包扎术方始完成。
这个过程说起来轻松,实际却是惊心动魄,让人高度紧张,不敢有丝毫大意。
伍掌柜和几名药童哪里见过此等外科手术,他们全程屏息凝视,看的是心惊胆战,目瞪口呆。直至包扎完毕,又对忠尧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少时,伍掌柜好奇地问道:“公子医术精妙,不可谓不高明,却不知这‘清创缝合包扎术’师承何人呐?”
“无他,都是从书中学来的。此法古已有之,并不鲜见。然今人限于所学,多数不知也。”忠尧淡淡地说道,“用桑皮线缝合伤口在《诸病源候论》、《千金方》、《外台秘要》等书中屡屡提及,除此之外,尚有开腹术、切开引流、麻醉、截指、肠吻合、兔唇修补等详细疗法,各式外科应用器具也是一应俱全。一说到医术,很多人固有的印象就是开药方、内服药,那是一叶而障目,不见泰山全貌。唉,很多东西一旦失去了传承,就渐渐灭失了,现状着实令人忧心啊。”
一名药童盯着高脚几案上的各种手术器具瞧个不停,啧啧称奇道:“哇,这大大小小数十种物件,望之顿生神秘威仪之感,直看得教人眼花缭乱、难以忘怀,光针就有九种啊……”
忠尧闻言浅笑道:“最早的外科器具是用石片制成的,可没这么吸引眼球。细长的砭(biān)石,包括石针、石努、石镰等,都不耐看。
高氏之山,其上多玉,有石可以为砭(biān)针,堪以破痈肿者也。
后来最早的手术刀,据说是那青铜砭(biān)镰,如同刀片一般,三指便可捏拿,操作起来很方便,可精细削割人体器官。
而你所惊叹的九针,各有所为,长短大小,各有所施,不得其用,病弗能移。九针之名出自《黄帝内经》,依照不同制式与用途,分别取名?(chán)针、员针、?(chí)针、锋针、铍(pī)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主要是用于针刺治病,外科和按摩之用途。
铍(pī)针、锋针、大针较为常见,主要用于外科术。铍(pī)针针身若剑,两面有刃,多用于切破脓肿排脓;锋针针身圆润,针尖呈三棱形,有锋刃,多用于放血治疗;大针自不用多说了,乃缝合常用之针。”
“像这样处理过后,多久能恢复如常?”伍掌柜又问。
忠尧微微一笑,答道:“未及三五月,便可无恙矣!”言讫,转头望向云婀,歉意地笑了笑,说道:“云婀,辛苦你了!方才托住大肠,怕不怕?”
“不怕!”云婀把头一扬,朗声答道。顿了顿,她话锋一转,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话音一落,众人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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