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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昆羽继圣 > 第 364 章 以物易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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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齐氏疾步走到姜掌柜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姜掌柜听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黎诗不无忧虑地说道:“看来,他们不会轻易将舆图拱手相让,还可能给我们设置点什么障碍啊。”

    子?低声说道:“若不能智取,那便只能另寻出路了。”

    “另寻什么出路?这世上最容易的就是说另寻出路,最难做的也是另寻出路,因为只有在没有出路的时候才会另寻出路。依我之见,若敢不从,我们就来个霸王硬上弓,直接上手抢了便是!”卢东小声嘟囔着,语气倒是愈来愈有力。

    欧也沉吟了一下,悄声说道:“硬抢?这个我最拿手了,嘿嘿嘿嘿……不如我直接抓了那姜掌柜的大娘子,逼其就范!”

    忠尧摇了摇头,急忙劝止道:“不可鲁莽!这里可是幻境,眼前的这些人虽无比真实,却也难辨真假,我们并不知晓创造幻境之人的真实想法,不可以常理度之。即便真抓了那妇人,姜掌柜若拒不服软,你又能如何?毕竟,这眼前的一切也可能只是幻象。”

    高雅郭点点头,对忠尧看法表示赞同:“忠尧师弟所言极是,我们不如暂且稍安勿躁,先看看他们会耍什么花招。”

    这时,齐氏扶着姜掌柜缓缓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仆从。

    那姜掌柜走到忠尧等人面前,用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接着又清咳了两声,说道:“诸位远道而来,一路劳顿,这天色也快到饭点了,不如由小老儿做东,略尽地主之谊,请诸位吃顿‘三白饭’如何?有什么问题,我们可边吃边聊。噢,也包括你们关心的问题。”

    就在姜掌柜开口说话之时,忠尧分明看见他的门牙中间豁开个大缝儿,说话有些不关风。待其言毕,忠尧略微想了想,似乎并无拒绝的理由;环顾左右,高雅郭等人纷纷冲他颔首。于是顿了顿,他便答道:“如此,便有劳姜掌柜及大娘子了。”

    齐氏一看,忠尧一行竟然爽快地答应了,立即眉开眼笑道:“那便好,那便好!我这就张罗饭菜去!”语罢,一转身,冲着访客使了个眼色,而后匆匆离去。那访客则留在原地,跟着姜掌柜,如影随形,他的面上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接着,姜掌柜邀请忠尧等人移步后院花厅,他在一名仆从的搀扶下往后院走去,两人在前引路,而那访客则紧紧跟在忠尧一行人的身后。

    高雅郭一边朝前走,一边佯装漫不经心状左顾右看。黎诗也装得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与崔玲柔两人一唱一和,一会儿这瞅瞅,一会儿那儿瞧瞧,还时不时发表一下评论,实则借机打量四周,看是否有异常或埋伏的迹象。

    而忠尧则是一副闲庭信步的神态,不时与姜掌柜寒暄几句。

    “姜掌柜的牙口不太好么?”忠尧问道。

    姜掌柜长叹一声,自我嘲道:“是啊,被公子一眼就看出来了。人老了,不中用了,舌在牙先堕,已阙两边厢,又豁中间个。说与儿曹莫笑翁,狗窦从君过。”

    忠尧乍闻一笑,被逗乐了:“狗窦?牙齿不过是豁开了个缝儿,哪有那么夸张,像狗洞啊!”

    “即使牙缝没那么大,也快赶上啦!呵呵。”姜掌柜笑答,“《世说新语》言,张吴兴八岁时,亏齿,牙齿坏了一颗,一位先达前辈知其才能不凡,故意戏弄他说:‘君口中为什么开了一狗窦?’张吴兴应声而答:‘正使君辈从此中出入啊。’闻者无不大笑。”

    “哦,原来还这等典故,受教了。”忠尧微笑道。

    这时,姜掌柜幽幽然叹息道:“刚者不坚牢,柔者难摧挫啊!”言罢,不动声色瞥了忠尧一眼,此言似乎一语双关,这一眼也意味深长。

    忠尧眸子一转,呵呵笑道:“姜掌柜言之有理,坚硬的事物容易折断,而看似柔弱的事物却往往生命力顽强。”言罢,他话锋一转,又道:“姜掌柜似乎目力欠佳,不及当年,视物可有些不便?晚辈略通医术,不知可否让晚辈替先生诊治一二?”

    忠尧此举本意是想借一个机会讨好姜掌柜,好为套问舆图下落作作铺垫,不料,这姜老翁却并不领情。

    “多谢公子美意,诊治就不必了。”姜掌柜叹了一口气,心中似颇多感慨。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老来眼力昏花,近视而已。散乱空中千片雪,蒙笼物上一重纱。纵逢晴景如看雾,不是春天亦见花。两头治疗何曾瘥(chài),医言风眩在肝家。药力微茫人心倦,人间方药已作罢!”

    姜掌柜虽然婉拒了忠尧的好意,但他却并不死心。顿了顿,他又关切地问道:“姜掌柜谈吐不凡,颇具儒士之风,眼力虽已疲,心意殊未倦,若想饱读诗书,常常会有些不便吧?”

    姜掌柜满怀惆怅点了点头,说道:“眼力一乏,时常读书甚艰,惟使人读而听之。欧阳文忠公苦读经史子集,也得了近觑之症,是个近视眼,眼损不知都自取,病成方悟欲如何。

    韩愈年未四十,而视物茫茫,但觉夜昏乍似灯将灭,朝暗长疑镜未磨。

    白居易眼暗,传闻早年勤倦看书苦,晚岁悲伤出泪多。千药万方治不得,唯应闭目学头陀。甚至,连王安石也是近视,只吃眼前菜,其他菜不知。

    老朽自目视茫茫之后,本心灰意冷,然闻诸文豪皆用眼过度,罹患眼疾,心下稍安,——原来受此疾困扰者甚众,真是悔不当初啊!”

    忠尧猜得没错,这姜掌柜果然是一名儒生,还是饱读经书的儒学之士,对各名士的逸闻轶事如数家珍,且能娓娓道来。虽然主动讨好,为之诊病之事不成,但忠尧并不灰心。

    他突然灵机一动,旋又摸出一块色澄若泉、清明而莹的圆形玉晶。此物单片嵌框装柄,大小堪比一枚放大一倍的铜钱,中心厚一分有五,日中照之有五色。

    忠尧手持此物凑到姜掌柜身边,在他眼前晃了晃,悠悠说道:“掌柜的,眼藏损伤来已久,病根牢固去应难。晚辈这里恰好有一块信阳产的玉晶,金圈嵌玉镜,色质绝佳,以其观物,倍增之。”

    姜掌柜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急忙从忠尧手中接过那块金圈嵌玉镜,放到眼睛上,一瞅自己的手指,果然放大了四五倍,不由惊喜不已。他兴奋地照照这儿,看看那儿,又转过身来朝着身旁的仆从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猛然间后退两步,吓了一大跳,哎呀,放大了数倍的眼睛瞪得溜溜圆的,有些吓人呐!

    那仆从连忙上前扶住姜掌柜,关切地问道:“掌柜的,您没事儿吧?”

    姜掌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定了定神,摇摇头道:“没事、没事!”顿了顿,又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原来真是这样啊。”言讫,嘴角露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

    忠尧诸人相视而笑。

    众人继续向前,及至会客花厅,各自落座。

    彼时,姜掌柜仍旧兴奋不已,命左右仆从取来书籍一观,小字毕见,隐隐然有些爱不释手。

    忠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思忖道:“这金圈镶嵌的水晶镜西汉时就有了,虽然稀罕,但在京师也算不得什么,据说唐代大文人鞠枝山早就用过了。西汉是单片嵌框,唐代是单片嵌框装柄,《梦溪笔谈》里将几何光学、凹镜、凸镜的成像原理都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南渡前,据说汴京的水晶眼镜铺还卖太阳镜呢,那里的新奇玩意儿可比这高级多了。”

    侍立在旁的仆从这时为众人一一奉茶献茗。忠尧悠悠然端起茶盏,不慌不忙地啜饮了一口,笑眯眯地说道:“姜掌柜若是觉着这金圈嵌玉镜不错,晚辈可将此物赠与掌柜。”

    姜掌柜心中自是十分喜欢,却假意推脱道:“哎,无功不受禄,老朽受之有愧啊!”

    “呃,其实也不算无功,”忠尧趁机说道,“吾等为求聚云峰舆图而来,只要姜掌柜将舆图交与在下,这金圈嵌玉镜就算是在下的一番心意了,您看这样可好?”

    听闻此言,姜掌柜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此时,厚立于一旁的那名访客见状,踏着小碎步,迅速走到姜掌柜身边,附耳对他说了几句,姜掌柜听罢,神色显得有些无奈。半晌,他清了清嗓子,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金圈嵌玉镜,推至一旁,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一名仆从上前取了金圈嵌玉镜送至忠尧身旁,轻轻搁于案上。

    昆羽宗众人及崔玲柔面色为之一变,心情陡然一沉。

    忠尧瞟了一眼案上送回的金圈嵌玉镜,微微一怔,旋即恢复了镇定,望向姜掌柜。

    那姜掌柜支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个推辞的理由:“这金圈嵌玉镜虽说不错,但每看文章,皆须执于手中,方可辨其细节,时久必手酸倦怠尔。”说的是实情,但语气中却隐隐有些言不由衷。

    忠尧一听,仔细琢磨了一下,顿时对他的心思明白了七八分。这金圈嵌玉镜固然如他所说,有拿久了手酸的缺点,但此物罕见,又能立竿见影,解决自己读书视物的困难,岂会不想要?他之所以那么说,无疑是碍于那访客的压力。

    于是,经过再三思量,忠尧决定抛出一个更大的诱惑,欲擒故纵。

    只见他神奇般地又从怀中摸出一个新奇的玩意儿,如钱大者,形云母而质甚薄,以金镶轮,梁架以木制成,用铜合页挂钩及铜契联结,而后淡淡地说道:“此乃金镶轮玻璃眼镜,可以折叠,纽之合则为一,歧则为二,双片之间有梁架,老人目力昏倦,不辨细书,张此物于双目,字大加倍。以此掩目,精神不散、笔画信明,中用绫绢联之,缚于脑后,可省去长时间手执之苦。”

    姜掌柜见状不禁大喜过望,他激动地差点站起身来,但一瞥见旁边的访客,又尴尬地笑了笑,重新落座。不过,从他的神色中,仍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波澜与激动。忠尧佯装漫不经心状,目光落在姜掌柜的手上,却见他的手因抑制不住的兴奋而微微颤抖着。

    见时机已到,忠尧遂站起身来,行至姜掌柜身边,爽气地将这“金镶轮玻璃眼镜”放到姜掌柜手中,轻轻拍了拍姜掌柜的手,说道:“此诚世宝也,乃不可多得之珍品。”

    姜掌柜用微微发抖的手抚摸着这金镶轮水晶眼镜,激动地抬眼注视着忠尧,欣然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镶轮玻璃眼镜’?”

    忠尧悦然颔首:“然也。老人不辨细书,以此掩目则明,《洞天清录》中又称之为‘??Γè?dài)’。”

    姜掌柜激动万分,喃喃道:“爱戴?爱戴,爱戴!这东西我爱戴,我要天天戴!”语罢,他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将那“线强挂耳式”金镶轮玻璃眼镜打开,置之眉间,缚于脑后,眼前豁然明朗,不由地噢噢啊啊喔喔怪叫惊叹,左瞻右顾,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见姜掌柜喜甚,忠尧又不失时机地说道:“据《刘澜暇日记》记载,单片水晶凸镜片磨制方法便有十几种,不过我这副‘??Γè?dài)’,用料有所不同,乃是玻璃。玻璃者,世人皆不知其实为瓷釉,烧制瓷器之衍生物也。烧制玻璃与烧制瓷器相同,需要一整套的工艺及器具,如同熔化的铁水需要陶瓷坩埚方能盛放,熔化的玻璃液也需要陶瓷坩埚。没有可耐受高温的陶瓷坩埚,即使得到玻璃溶液,也无法提纯。那溶液一旦与煤渣等杂物相混,冷却后便会成为矿石。

    众所周知,瓷器乃天国特产,无高岭土、白不子等制瓷原料,无秘密配方,无此工艺积淀及相关一系列器具,凭空要想得到玻璃无异于痴人说梦,信口雌黄。故此,夷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谓之‘在沙子上置篝火,事毕得到玻璃’实乃贻笑大方耳,不足为信。”

    “原来这眼镜是如此来之不易啊!有此良物,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分不清枕边人是谁了!”姜掌柜情不自禁地说罢,顿了顿,忽又感怀伤之,目中隐隐有泪光,“老夫早年—夕娶小妇,逼视光丽,心喜甚,外出与客赋诗作乐,夜半返家,披帷入眠,芗(xiāng,香)泽袭人,新婚之夜娘子几无语。翌日,旦视之,同床者竟乃家中侍婢也!始知为妻所戏弄……呜呜呜呜……”

    “啊?”子?闻言一愣,“洞房花烛夜,新娘子被掉包了都不知道,这心得多大呀。”

    黎诗尴尬地笑了笑,喃喃道:“近视眼目力昏聩到这种程度,那岂不是快赶上睁眼瞎了……呵呵,呵呵呵……”

    姜掌柜说到动情处,泪湿衣襟,不停用衣袖揩拭眼角的泪水。忠尧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遂又问道:“以如此珍品,换姜公舆图,可好?”

    “这……”姜掌柜擦拭眼角的泪水的手停在空中,迟疑着。

    一旁的访客不断地朝他挤眉弄眼,姜掌柜索性取下所戴的金镶轮玻璃眼镜,佯装视而不见。顿了顿,又向忠尧说道:“公子,请落座。若是我将聚云峰舆图直接交与诸位,恐无法交差。不如这样,你我约法三章,若是诸位能安心吃完这顿‘?(xiǎo)饭’,只须再帮我解答一个疑惑,老朽定将舆图双手奉上。不知尊意如何?”

    子?闻言,不满地说道:“掌柜的,您这是请我们用膳呢,还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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