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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昆羽继圣 > 第 561 章 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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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几案,示意忠尧回去落座。

    于是,二人转身走到几案旁,复又坐下。

    官家缓缓说道:“朝廷有专门设计衣着时装的匠师,按往常惯例,每年皆要赠送王公大臣各式锦缎袍料,花色有七个等级,以便在重大节日时,着盛装出席。而后宫嫔妃与帝姬,则争奇斗艳,引领一时之风尚。你可知这蜀锦图案是如何取材?”

    忠尧端起茶盏小口啜饮,心里惊道:“官家怎么连这个也问?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忠尧面上却不动声色。想罢,他镇定地答道:“水润天府国,花重锦官城。草民自幼受天府养育,也略知一二。蜀锦取材十分广泛,诸如神话传说、历史故事、山水人物、花鸟禽兽等等皆可为素材,可谓花纹繁多。但蜀锦图案无论如何变化,却有一个明显的特征贯穿始终,这便是广泛而巧妙地应用寓合纹样。

    汉时,蜀锦纹样的特点为飞云流彩,有云气纹,文字纹,鸟兽草木等纹样,其中又以山状形、涡状流动云纹为主,此类纹饰云气流动、连绵不绝,效果极佳。

    及至本朝,蜀锦品类空前繁荣,尤以‘冰纨绮绣’冠绝天下。八答晕锦‘锦上添花花更俏’,紫曲锦‘落花流水杳然去’,灯笼锦‘庆丰收天下乐’,凡此种种,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两万根经纬线交织,诞生出的图案千变万化,据说当年就连仁宗皇帝也因此迷花了眼。”

    “嗯,”官家欣然颔首,“那你可知唐时的‘益州十样锦’?”

    忠尧略微想了想,旋即答道:“‘益州十样锦’章彩奇丽,在蜀地几乎妇孺皆知,无人不晓。”

    “那你认为蜀锦纹样是否还能——有所突破?”官家试探着问道。

    “那是当然了!”忠尧不假思索答道,语气有些轻描淡写,“不就是再弄一些新花样嘛!这又有何难?把有需求的人分分类,年长的、年少的,男的、女的,妇孺孩童,以及贵族、士族、商贾富户等等,投其所好,不就行了吗?”

    官家听罢,顿时两眼放光,大声赞道:“好!果然不愧是师师与庆国公推荐的人才!你是蜀人,朕看你年轻有为,不如朕封你为锦官,统辖蜀地所有织锦坊、织锦工场,协理茶马司,如何?”

    “啊?封、封我做什么?做官?锦官?还协理茶马司?”忠尧忽闻此言,不禁大吃一惊,一时愣在原地。

    这可太出人意外了。

    “怎么?有官做你还不愿意?”官家有些不解,可能觉得忠尧年纪尚轻,不明白入朝为官意味着什么,遂又道,“本朝官员俸禄历来优厚,除了正俸、禄粟、职钱,还有春冬服装、仆人衣粮,甚至还有茶酒厨料、车马饲料。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朝廷供不齐的。除此而外,还有一大笔随时可以动用的款子——公使钱。成都府每年至少这个数。”官家说罢,比出了三根手指头。

    忠尧瞪大了眼睛,问道:“三千贯?”

    “至少三万贯。”官家眼神中充满了笑意,霸气十足地说道,“这是可以随意支用的‘公款’,朝廷拨给地方州府的!”稍顿,又继续引诱道:“你可知多少士子一生梦寐以求的便是考中进士,入仕为官,这样书中的如玉美颜,书中的黄金屋,片刻间便全都有了。人生岂不美哉?”

    “美是美,可是……”忠尧喃喃道,神情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官家大惑不解。

    忠尧瘪瘪嘴道:“这管织锦工场的不就是个‘场长’么?”

    “织锦工场是通俗的叫法,它正式的名称乃是——成都府锦院。”官家耐心解释道。

    忠尧轻轻“哦”了一声,说道:“那不是‘场长’了,是院长,嗯,听起来瞬间觉得又高又大又上了许多。”

    “也可以叫‘院首’,这样更有气质。”官家笑道。

    忠尧眼前一亮,欣然颔首:“有道理啊!不过,陛下,草民还有一问,不知是这成都府锦院的院首大,还是成都府知府大?”

    “嗯,当然是知府大了,知府乃一地之父母官嘛。”官家绽颜一笑。

    “呵呵呵,官大一级压死人呢。”忠尧笑了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官家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说道:“官大半级都能压死人了,何况是一级?不过,本朝为官可不只是官阶。所有官员任命由官阶、职务、差遣三部分组成,譬如熙宁七年,苏轼从杭州通判调任为密州知州,其为太常博士、直史馆、权知密州军州事,太常博士是官阶,不是实际职务,直史馆则是馆职、贴职,类似头衔,而‘权知密州军州事’才是他真正的职务。

    若官员品秩高于州格,用‘判’字;官员品秩与州格相等,则用‘知’字。

    无论是品秩七八品的中下层官员,或是品秩为二三品的朝廷大员,都可以被任命为一地知州或知府。现在成都府的知府是正四品,自然是他的官阶高那么一点点。”

    “高那么一点点究竟是高多少?”

    官家没想到忠尧会问出这么古灵精怪的问题,先是愣了愣,旋即嘿嘿一笑,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食指、拇指捏住、再分开了一丁点距离,说道:“就这么一点点。”

    “那这么一点点,究竟是差几级呢?不会是半级都不到吧?”忠尧刨根问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官家只得无奈地掐掐指头,算了一下:“不多不多,也就三四五六个半级吧!”

    “啊?”忠尧闻言一愣,心里立刻盘算起来,惊呼道:“三四五六个半级,就是差了两三级啊!我去,敢情是拿个七品芝麻官来糊弄我呢!”

    官家似乎瞧出了他的心思,好言安抚道:“官阶虽然不是太高,但是待遇优厚啊。”

    “待遇优厚?没看出来啊。”忠尧不以为然,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陛下所说的公使钱,看来只能归知府支用,没有院首的份儿了吧?”

    官家见忠尧神色有些失望,遂言道:“要不,朕再单独拨与你一份公使钱,随便你怎么用?”

    “这也行?”忠尧眼前不禁一亮。

    官家笃定地说道:“只要你接了这差事,好好完成任务,一切都好说。”

    忠尧犹豫了一下,再次问道:“陛下,那这成都府锦院的院首究竟是个几品官啊?”

    “唉,实话告诉你吧,与那太常博士一样,就八品吧!”官家不再绕来绕去,据实已告。

    忠尧鄙夷地说道:“这么小啊?知府是正四品,这个院首才八品,那俸禄也没多少啊!”

    官家想了想,说道:“嫌少啊?这样,那再给你加封一个朝散大夫,每月俸禄给你一百贯,如何?”

    忠尧眉头微蹙,暗暗思忖道:“每月一百贯,那不是跟太子洗马颜爽差不多?”便又笑嘻嘻问道:“陛下,那这朝散大夫是几品啊?”

    官家正色道:“为从五品上,文官第十二阶。怎么样?一来就比新科及第的进士官职都高了不少,他们可都得从八九品做起呢。这样一来,你也可以衣锦还乡了。”

    忠尧沉思了一下,说道:“陛下,草民记得,唐太宗时益州有个工官兼纹样设计,名唤窦师伦,其身兼益州大行台检校修造,为人思维活络,颇具创新之意,凡出手之物,皆章彩奇丽,无论是瑞锦宫绫,抑或是设计的蜀锦花样,譬如花树、对鹿、对雉、斗羊、翔凤、游麟等蜀锦品种,寰宇内外,广受欢迎。窦师伦因此被封为‘陵阳公’,其所创锦样蜀人至今谓之陵阳公样。”

    “哦——,你果然是嫌官儿小啊!”官家恍然大悟,笑着点了点头。语罢,他忽然神色一敛,肃然道:“若是你能像陵阳公那般,也创出一个大受欢迎的‘益州新十锦’,行销各地,誉满天下,朕,也可以封你为国公!甚至,还可以把朕的女儿,安德帝姬许配于你!”

    “啊?安德帝姬?!”忠尧一听,顿时大吃一惊,“她、她还没到及笄之年吧……”

    “你小子年纪也不大嘛,等你完成了益州新十锦,双方正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男大三,抱金砖……届时,朕与你们赐婚!”

    “啊?男、男大三……我,我只听过女、女大三呀……”忠尧惊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啊什么啊?做朕的乘龙快婿,莫非还委屈了你不成?好好考虑考虑!”官家一看他那模样,不满地说道。

    忠尧怔怔说道:“那我……我若是想参加科考,博个进士功名呢?”

    “那朕可以将下次殿试的题目事先告知于你。”官家嘿嘿一笑。

    “这……也行?!这岂不是对天下人不公么?”忠尧惊得立刻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把双手一摊。

    然而,这官家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面色凝肃,掷地有声地说道:“朕原打算本次殿试就考《易数》,却因群臣极力反对,只得悻悻作罢。下一次,朕定不会退缩,一定要坚持考《易数》,到那时谁若再敢反对,朕就打他的屁股!”

    忠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话,看错了人,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陛下?

    恍惚中,忠尧咽了咽口水,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难道就不怕草民把这考题泄露出去吗?”

    官家忽然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就算是真打屁股,也会有大臣反对的嘛!到时候能否考此题尚未有定数,况且梁师成也早已将此题泄露给了他的好友沈晦了。下一届殿试的状元,兴许就是这不久前刚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的沈晦呢。”

    “陛下,你这都知道啊?”忠尧微微有些吃惊。

    官家望着殿外怔怔出神,喃喃道:“呵呵,知道又如何?有时候不过图清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稍顷,又扭头向忠尧问道:“朕方才许诺的条件,你觉得如何?”

    忠尧一愣,心里暗自琢磨起来:“这又是封官,又是赐婚的,还莫名其妙嫁个帝姬过来,甚至不惜泄露殿试考题,如此不合常理,堪称大出血啊!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朝廷府库缺钱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刻?还是建造皇家园林艮岳花费无数,府库已经空虚了?

    可是也不对呀,史书上明明记载徽宗的私人府库不是很有钱的吗?还多达九千万缗之巨呢!莫非,他是不舍得自己的小金库?还是因为……北珠等外贸交易,铜钱不断外流,再加上兼并的影响,大量富商豪户囤积银钱,导致朝廷没有足够的铜来继续熔铸铜钱?

    所谓交钱引、交子上的数额,其实早已远远超过了实际的铜钱数目,二者并不等值。若能造出‘益州新十锦’,必然可以将外流的部分铜钱以外贸交易的方式换回来,而且一匹就可以换回千金、万金,对,一定就是这个原因!这北宋末年,看似载歌载舞的太平盛世,实则危机四伏啊……”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官家催问道。

    忠尧黯然叹道:“陛下赠我锦绣缎,何以报之青玉案?陛下,草民何德何能,受此隆恩,恐无以为报啊。”

    “无以为报,你就好好接了这差事,把那‘益州新十锦’早日造出来。”官家说罢,顿了顿,忽然心生感慨,吟道,“驿道云山里,悠悠千骑行。锦官何日到,菖叶已催耕。”

    忠尧听罢,寻思道:“原来,是成都那边催得紧啊。如此看来,这锦官一职已经空缺了好一段时日了。据说每年端午节和十月初一,朝廷皆会以成都所织的‘臣僚袄子锦’赏赐百官,这‘臣僚袄子锦’按品级而分,共分七等,花纹不一,有翠毛、宜男、云雁、细锦、狮子、练雀、宝照大花锦、宝照中花锦等。

    眼下,距端午节也近了,也不知这上贡的绫锦供给能否保证。所以,成都那边着急,官家心里也急,病急乱投医,故有重金觅才之举。可是,于我而言,入仕为官并非我之所愿,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想罢,忠尧迟疑了。

    “呃,草民……”他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顿了顿,忠尧言辞恳切地说道:“陛下可否容草民回去好好思量一番?毕竟没有十足的把握,草民也不敢贸然接了这至关重要的差事。”

    官家略作沉吟,答道:“也好,那你且先回去吧,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啊,三天?太短了点吧?”忠尧惊呼道。

    官家愣了愣,问道:“那你要考虑几天?”

    “十天。十天如何?”忠尧讨价还价道。

    官家一听,连忙摆了摆手:“十天太长了,七日,就七日!”

    忠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没得谈了?”

    “君无戏言,岂能儿戏?”官家一口回绝,复又强调,“这可不是买菜!”

    “呃……,好吧,君无戏言。”忠尧只得认命,脑子却迅速动了起来,又道,“陛下,那您前面说草民协助开封府破了命案,要赏赐,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官家正色道。

    “嗯,草民仰慕陛下的书法与绘画才华,别的什么赏赐我都不想要,陛下能否将御笔真迹的两幅书画赐予我?只要两幅,草民就心满意足了。”忠尧眉眼带笑,一边说着,一边左顾右视,一抬眼就相中了大殿某处张挂着的《御鹰图》和《临唐怀素圣母帖》。

    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小激动,抬手指了指自己看中的那两幅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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