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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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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因水土不服,军马渐显病态,还时常遭到胡贼伏击,导致沐家军终日提心吊胆,人心惶惶。那鬼力赤占尽了天时地利,仍惧怕沐家军军威,迟迟不肯组织总攻,每次只命令千余众前来骚扰,不断消耗沐家军兵力与物资,如此有两月。沐家军已人困马乏,疲惫不堪,粮草严重短缺,已杀了许多战马充饥。便是那草洞中老鼠,冒着天寒地冻气候,每每来营中寻食,皆落得空手而归,平白浪费了许多力气,后面再也不肯来了。沐英已是樯橹之末了,自知无力回天,忍无可忍,便写信给鬼力赤,要率领两千四百多沐家军与鬼力赤两万三千军马殊死一战。

    那鬼力赤收到信,不屑一笑,只道是沐家军绝不会有援军,斩杀沐英只是迟早之事了。此间见沐英按捺不住了,便妄想兵不血刃,让沐家军臣服。因此赐给了信使好酒好肉,又予以重金,让信使回去劝降,许诺但有来降者,必定厚待。可沐家军个个铁血男儿,信使又是百里挑一忠义之士,岂是那苟且偷生、卖主求荣之辈?信使伫立敌营,不卑不吭,虽已饿得皮包骨,却不吃那胡贼酒肉。鬼力赤见劝他不动,大怒,便回了封信,只写了三字:耗死你!

    此事过后,鞑靼大将额色库深以为耻,背地里对大汗避战作风冷嘲热讽,当面又一再来请战,要让沐家军死得有尊严。如此数日,鬼力赤见麾下将士拥护额色库者渐众,怕生出了事端,便写了信,同意决战。

    是日,天空如洗,万里无云。一望无垠草原上,阴沉了许多天,终于见到太阳了。此刻,地上积雪尚未消全,化作了冰与水,草原上白一块,青一块。鞑靼厉兵秣马多日,准备充足,决战就在今日了。

    沐家军连日来饥寒交迫,将士们已羸弱不堪,大都鸠形鹄面。终于等到决战之日,个个却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气冲牛斗。便是那垂死伤兵,也如回光返照相似,一个个猛地坐起,恳求披甲上阵,执意要与沐老王爷比肩作战,同荣辱,共存亡。十多名将士缺胳膊少腿,已苟延残喘多日,没有等来奇迹。得知今日便要决战,不愿拖累沐家军,更不愿作俘虏,一个个自刎身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将士们心中,沐老王爷是领袖,也是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么一起杀出重围,要么一起葬身饮马河。若能拼死护送老王爷逃出生天,那便是光宗耀祖之事,家中父母、妻儿将沐浴遗风,一辈子会受人敬仰、爱戴。

    军营门口,只见沐英披着金甲,带上了金盔,只露出了半张沧桑老脸,以及那灰白相间胡须。他神情萧索,缓缓扫视了遍众将士,便吩咐大将军徐川,开始点兵。徐川一声令下,士兵们便开始逐一报数。

    “一!”

    “二!”

    “三!”

    “......”

    “两千四百三十八!”

    将士们身躯凛凛,声音嘹亮,几近嘶吼,脖上青筋可见,看似只是在点兵报数,实则喊出了军友情分,沐家军威,中华气节!

    徐川点完兵,转过身来,面向沐英,拱手行礼,含着眼泪,大声喊道:“禀报大帅,点兵完毕!军中共计两千四百三十八人,卧病三百五十五人,应到两千零八十三人,实到两千四百三十八人,请大帅检阅!”

    沐英皱眉,道:“本王若未记错,昨日将士花名册不是共计两千四百五十人么?”

    话音刚落,徐川蓦地流下泪水,道:“那几人都不能来了。”

    沐英道:“本王已在战书中写明,两军交战,不杀伤残。吩咐火灶营,留下一人,在营中顾看,让他们再吃一顿饱饭。”

    徐川流着泪水,道:“他们......他们已经挥刀自尽了。”

    沐英猛地一惊,眼中闪起泪光,微微点头,良久无言。只待缓过神来,便率领麾下走出军营,去往饮马河边,但见前方一片苍凉,阴风阵阵,终于来到一大片新坟前,停下了,与众人一齐拜祭了阵亡将士。只见沐英拿起军中最后一坛酒,洒在了坟堆前,自己喝了最后一口,便把酒坛狠狠朝地上一摔,道:“各位将士随本王出阵,本王却让各位惨死异乡,怪本王无能!今日与众将士吃下这最后一顿酒,来世我们再做兄弟!全体将士听命,出发!”

    一声令下,沐英策马在前,望东而去。沐家军高举军旗,高举军械,紧随其后,一边行军,一边高歌!

    “噢噢呜呜......”

    “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杀!”

    “杀!”

    “杀!”

    “为沐家军荣誉而战!”

    “兄台,你曾救我两命,恩同再造,今生无以为报,但求来生一个妈!”

    “兄弟见外了,好哇!来生一个妈!”

    “今生两家姓,来生亲弟兄!”

    “一言为定!”

    “痛快!”

    “为荣誉而战!”

    “嚯!嚯!嚯!”

    “......”

    将士们一边行军,一边放声高歌,浩浩荡荡,壮怀豪迈,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他们自知此战必死,却因心系祖国,个个神情从容,相互鼓舞,要背水一战,舍生取义,只顾去了。

    只待到得东面一片平整草原,远远便听见铺天盖地马蹄声与胡人吆喝声。不一时,两军相见,纷纷勒马,列队,高举大旗。

    那鬼力赤骑马在军前徘徊走马,远远看向沐英,道:“沐老王爷,别来无恙啊!”

    沐英道:“不劳大汗费心,本王吃也吃得,睡也睡得!”

    鬼力赤道:“朕敬你是个英雄,不如弃暗投明,投来朕帐下,与朕合谋天下,何如?”

    沐英道:“沐家军个个性烈,宁死不降,大汗休要浪费口舌,把些无用话来。”

    鬼力赤道:“既然恁般不识时务,那就别怪朕无情,明年今日,便是你周年!”

    话音刚落,徐川手持银枪,策马上前,停在两军中央,原地走马打转。又用银枪指向胡人军马,开始叫阵,他高喝一声:“呔!沐家徐川在此,何人敢出来与我一战!”

    鬼力赤不屑一笑,道:“这跳梁小丑,瘦得跟猴相似,却敢上前叫阵,谁人可上去迎战!”

    “末将愿往!”额色库手持流星锤,紧紧勒住马,随时便要冲出去了。

    鬼力赤道:“准!”

    “诺!”额色库得了令,立时策马上前,高喝一声:“贼子休走,大将额色库来也!”

    徐川见额色库策马冲来,不敢大意,连忙松了马绳,用双股策马,双手紧捏银枪,迎了上去。

    二人你来我往,不分胜负,如此有十三个回合。

    只待第十四个回合,额色库又策马冲来,双手紧捏铁柄,挥动那巨大尖刺球,在上空旋转,只待两马交错,迎面便狠狠打来。

    只见额色库那一锤飞来,速度奇快。徐川凝神一看,只听得呼啸一声,便迫在眉睫了。徐川因连日营养不良,气力大不如从前,一直尽量不与那额色库硬碰硬,经过前面几个回合,挥枪交锋,双手已被震得麻了。

    所幸他身经百战,生死存亡之际,连忙后仰,只见他一手猛地扒住马鞍,顺势侧滑,一手紧握银枪,一个回马枪霍然刺了回去,正中那额色库马大腿。又趁势平平一削,便削断了那马腿。额色库战马奔驰不歇,此刻缺了一足,登时失了稳,摇摇欲坠。再看去时,只听“轰”一声,战马便栽落在地,又把那额色库也摔于了马下。

    “好!”

    “徐将军好身手!”

    见额色库跌落马下,沐家军大声叫好。

    就在这时,鬼力赤脸一红,举起金刀,狠狠朝下一劈,直指沐家军,道:“全军冲击!”

    沐英见胡人恼羞成怒,已出兵来袭,便下令道:“全军冲击!”

    话音刚落,两队人马便纷纷策马杀向前去。只待两军交错,个个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穷凶极恶,厮杀声响彻天地。那静谧草原,顷刻间便成了人间屠宰场,十分血腥。只见兵甲相接,火花四溅,刀兵相见,轰鸣阵阵。少刻,再望去时,许多军马已人仰马翻,地上马血、人血也在相互汇聚,不一时便血流成河了。端的一上战场,人命便如儿戏了。

    只见沐家军接连倒下,眨眼便不足五百人。鞑靼军马以多敌少,便将沐家军余部团团围住,缓缓蚕食。不过半炷香功夫,沐家军只剩百余人。

    鬼力赤手持金刀,发号施令道:“全军总攻!取沐英头颅者,赏万金!”

    一声令下,鞑靼军马如同嗜血恶魔般扑来,纷纷亮起军器,直取沐英而来,场面十分惨烈。

    “大帅,小心!”

    只听徐川一声高喝,话犹未了,一根长箭便射中了沐英后背,把他射翻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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