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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战场父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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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护大帅!”

    沐家军见主帅身受重伤,连忙赶来,把沐英围在中央,要先沐英而死,作困兽之斗。

    在鞑靼又冲刺三轮后,沐家军人数便不足五十了,四周已尸积如山,草地全红,断臂断腿随处可见,惨不忍睹,令人作呕。众人身上也沾满了鲜血,只剩眼睛中还有些干净颜色。此时沐家军已经麻木,不知生死,只道自身便是一把利刃,要么插入胡贼胸膛,要么倒下,这便是最后信仰。许多人虽身负重伤,剧痛传遍全身,疼得上牙打下牙,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不哭不嚎。因为惨叫声会动摇士气,影响同袍杀敌,沐家军深以为耻。

    “沐英,受死!”

    沐家军大势已去,额色库高举流星锤,要来取沐英项上人头。三名军士见额色库来势汹汹,连忙上前抵挡,却被额色库流星锤击飞。

    眼见流星锤砸来,沐英垂死挣扎已久,再无气力抵御,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理了。只见他忍着剧痛,高举宝剑,慷慨迎来赴死。

    “咻!”

    就在这时,只见一柄剑鞘横空飞来,千钧一发之际,呼啸一声,掠过了沐英头顶,击飞了那流星锤。

    “父亲!孩儿救驾来迟!”

    沐英大惊,侧目一看,远远便见到一名金甲少年,英姿飒爽,策马而来,后面还有许多沐家军旗帜,以及声势赫赫江湖义士。

    “不迟!来得正好!”

    “是小王爷来了!”

    “小王爷来救我们了!”

    见沐秋赶来,便如一束阳光,照彻了众人心中阴霾。再看众人眼眸,似蓦地闪过了一丝希冀,众人心头一振,如垂死病中惊坐起,立时重拾了斗志,朝着沐秋方向,拼死护着老王爷,杀将上前。

    急待沐秋一行人马赶来,顷刻便在胡人堆中杀出一条血路,又踏尸而行,赶到沐英身边了。

    鬼力赤一看,这群人忽地凭空出现,犹如天降神兵,始料未及。他们许多都身怀奇功,几乎都能以一当十,少数还有万夫不当之勇,便当机立断,连忙下令撤军。此刻不走,若还有伏兵,便一个也走不成了。想到这,不待将令传开,鬼力赤便率先策马跑了。

    那武当张正一见贼王要跑,便立时跳开马,施展武当梯云纵,在胡人头顶腾飞,瞬息便至,打翻了六七名护卫,一把捉住了鬼力赤肩旁,把他提了起来。又飞回来,扔在了沐英面前,道:“老王爷!有好礼相送!”

    凑巧此刻鬼力赤将令已传开,大将军额色库连忙带着所有军马落荒而逃,空留了鬼力赤一人,以及十多名来不及跑的胡兵。

    鬼力赤四处一张望,其余将士们已逃之夭夭,机动性之强,叹为观止!绝望之心,天地见怜!

    鬼力赤后脊一凉,魂不附体,连忙看向沐英,道:“既被擒捉,只望老王爷不伤朕性命,条件随便开!”

    徐川朝鬼力赤脸上吐了口唾沫,道:“呸!此刻才想着要来讨命了,方才却恁般凶狠,大帅这箭伤便是拜你所赐,若再偏移半寸,便射中心脏了。”

    沐秋一惊,连忙跑来沐英背后,见到那裸露在外箭柄,心中一疼,连忙过来扶住沐英,道:“父亲!你先坐下,让孩儿替你疗伤!”

    沐英道:“不打紧,不打紧,习以为常了,先解决了这鬼力赤。”

    鬼力赤连忙跪下,纳头拜了三拜,道:“老王爷休伤朕......我命,我发誓,有生之年,再不踏足中原半步!”

    沐秋手持宝剑,上前一步,道:“不要相信他,父亲,让孩儿一剑结果了他,以慰我们沐家军在天之灵!”

    沐英连忙伸手拦住,看向鬼力赤,道:“大汗快快请起,方才之言,可作得数么?”

    鬼力赤道:“绝无戏言!”

    沐英伸出一个巴掌,道:“那好,我们击掌为盟!”

    鬼力赤连忙伸出巴掌,与沐英击了掌,道:“多谢老王爷不周全之恩!”

    沐英道:“但愿你日后果真守得信用,不再侵犯我中土。”

    鬼力赤道:“只等回去,我马上派使者来求和,一岁一贡,自不反悔!”

    沐英道:“好!”

    鬼力赤道:“老王爷何时肯放我走?”

    沐英道:“即刻便可放你走了。”

    鬼力赤拱手道:“多谢,多谢了!”

    徐川道:“大帅三思啊,这鬼力赤反复无常,作恶多端,且不可放虎归山了,那时悔之晚矣!”

    沐英道:“我意如此,军中无戏言,本王既已答应了他,合当守信,你们且让开,放他自走。”

    徐川道:“末将恳请大帅三思后行,圣上口谕,要我等擒住鬼力赤。此间私放了他,等同抗旨。此后问起罪了,只怕要招来大难。”

    沐英道:“此一时,彼一时,既然他已答应臣服我朝,自当放他离去,有甚后果,本王一力承担,此事休要再议。”

    徐川没奈何,只得让出了条道。鬼力赤得了道,连忙带着旁边十多名俘虏,一齐策马跑了。那鬼力赤脑后无眼,生怕老王爷假意放他,回头又以弓箭戏他,边跑还边绕些小弯子,终于吃惊中跑远了。

    公孙雪道:“张天师好不易擒来贼首,要献于老王爷报仇,老王爷只听了片面之词,便轻放了他,此举不免冷了众人心肠了。”

    公孙云道:“雪儿不得无礼,沐老王爷德高望重,定是考虑深远,其中自有他的道理。”

    公孙雪道:“常言道,智者千虑,也有一失,老王爷英雄迟暮,怕真个老糊涂了,错过了这等良机。我等不远万里来此杀贼,甚是不易,不杀掉那贼首,端的难解心头之恨。”

    徐川虽也气愤老王爷轻放了贼首,但见有人辱骂老王爷老糊涂,骤然怒发冲冠,骂道:“村野刁民,注意言辞,再敢辱骂大帅,休怪本将军手下无情!”

    公孙云连忙拱手致礼,道:“大将军息怒,小女年少无知,不明就里,冲撞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沐英忽地咳嗽了一声,道:“咳咳......实不相瞒,为了中原百姓,本王此刻不得不放了那鬼力赤。”

    公孙雪道:“老王爷休要拿此话搪塞我等,说得不明不白。”

    李芸熙见沐英方才口出一丝鲜血,连忙道:“请老王爷保重贵体,不妨让小女子来说出个分晓,也教众人不再埋怨了。”

    沐英一惊,早便听沐秋说及过李芸熙,只道她聪慧过人,却因相夫教子,荒疏了武艺,不然合当是江湖名流,便点了点头,想听听李芸熙高见。

    李芸熙道:“其中原因有三,其一,那鞑靼一直不敢得罪瓦剌,是怕瓦剌突袭鞑靼本土,只有与之结盟了,才无后顾之忧。此战之中,鞑靼一直冲锋在前,瓦剌却一直坐收渔翁之利,表面看双方仍是盟军,可底下早已水火不容,此仇鬼力赤与马哈木不共戴天,因此要放走鬼力赤。其二,如今鞑靼大势已去,与瓦剌兵力旗鼓相当,以后草原是谁家天下,尚且难料。但鬼力赤一死,鞑靼内部必定会争权夺利,乱作一团,内忧外患之下,很快便会被瓦剌消灭。胡人大都好逸恶劳,不耕种劳作,生产能力十分有限,全靠四处抢夺物资女人维持繁荣。所以,只待草原统一了,那便离边关告急又不远了,因此鬼力赤不能死在此地。其三,只要放走鬼力赤,鬼力赤势必要把攻打瓦剌作为首要目标,如此彼此消耗,相互制衡,中土便能够暂享太平。小女子只想到这三点,不知老王爷以为如何?”

    沐英勉力一笑,点了点头,道:“阁下聪慧,有将女之才。除此之外,本王已知悉那额色库已与鬼力赤同床异梦,若不放鬼力赤回去,额色库极有可能率部下投马哈木,那便离中土危机更近了。”

    李芸熙道:“说的是!连连征战,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便是能让中土百姓多享一天太平,也是极好的。”

    藏锋谷谷主虞侯道:“老王爷今日被鬼力赤暗箭所伤,往日又痛失爱子,却不因私仇蒙蔽心智,一心为民。这等胸襟、格局,高山仰止,属实令人敬佩,请受在下一拜!”

    “不敢不敢!得亏各位仗义出手,本王才得以苟全。”沐英扫了一遍众江湖义士,忽地拱手道:“各位侠士舍命救我沐家军,还未及言谢,请各位受本王一拜!”

    李芸熙笑道:“要拜便拜我们盟主吧,全靠他带我们来此,我等才能为国略尽绵力。”

    沐英张望了一下,道:“不知你们盟主是谁人?”

    魏良人娇笑道:“便是你家小王爷了。”

    沐英一惊,看向沐秋,皱眉道:“此话属实的么?”

    沐秋道:“孩儿何德何能,全靠各位抬举,暂行盟主一事。”

    话音刚落,沐家军个个大眼来觑,面露喜色。

    沐英更是喜不胜收,连忙要跪拜,沐秋慌忙扶住了父亲,道:“父亲休要折煞了孩儿。”

    沐英道:“一码归一码,中原武林豪杰大义,此刻我以你武林盟主身份相拜,感谢你们救了我沐家军,拯救了天下苍生!”

    李芸熙道:“老王爷冲锋在前,全天下都应该拜你,切不要行此大礼。再说你此刻身负重伤,便是非拜不可,也权且先记下了,等以后伤势痊愈了,你们爷俩私下再作计较不迟。”

    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露出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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