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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月色皎皎之时，谢清苑望着夜空中那轮银盘时，才慢慢回过神来时，她惊觉一日的光阴就要这么过去了。
自五月初进宫，如今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她除了呆在重华宫，或是去静安宫宁寿宫请安外，竟然从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指甲陷进细肉里，她终于有了片刻的清醒。
这样宁静的日子，似乎和她想象的后宫生活不一样，仿佛一潭死水。
可是谢清苑清楚，不是的。
一旦有了活水的注入，这后宫里便是波涛诡谲。而景昭帝，便是搅起这潭死水的关键。
“娘娘。”槐意撩开了帘子，从外间进来，“天色晚了，您可要准备休息？”
今日是槐意当值。
谢清苑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声音似叹似惘，“好。”
待到谢清苑洗漱完毕，送霜从外间抱了铺盖进来，槐意瞧了几眼，没说话，仿佛见怪不怪。
谢清苑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宫女们离她太近，因此，槐意荷语她们守夜时都是睡在外间的小榻上。
可送霜不同，槐意细细思索，送霜鲜少守夜，一般都是她与荷语，茉雪竹青，伴月和二等宫女中的采绮。
可奇怪的是，送霜每次守夜都会在娘娘榻前安睡。而且，她时常病退，一病就是几天，娘娘却毫不怪她。
槐意将谢清苑明日要穿的裙装整理好，掩下了眼中疑虑。
“娘娘，晚上看书仔细伤着眼睛。”送霜笑道。
“本宫就看一小会，无妨的。”谢清苑还是捧着她的书，丝毫没有移开眼。
送霜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又笑嘻嘻地道，“娘娘，您上次让我查的邢洛，有结果了。”
“哦？”听见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谢清苑抬眼，将目光从书中移了出来。
“讲来听听。”
“是。奴婢查了他在内侍省的档案卷宗，记载了他是先帝四十年进宫的，当时已经有十六岁了。”
先帝四十年……谢清苑仔细想着这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事。
“卷宗记载他是汉州合林县人士，家中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因逃荒来到京城。但奴婢观察了他几日，觉得这个写的并不属实。”
谢清苑沉思一瞬，随即问道，“你觉得哪里有蹊跷？”
送霜瞥了一眼外间，槐意自去洗漱了，此时寝殿外应当是无人的，但她仍然压低了嗓音，“成文四十年，合林县发了鼠疫，人都死绝了。那年卢太守为了平息鼠疫，沿途设关，按理说，汉州不会有人逃出。即使是逃出来了，被别地的百姓见了，也会……”送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看着谢清苑惊讶的神色，顿了顿，叹息道，“娘娘可能不知道，这……是官府下的令。”
“其次，奴婢心中生了疑虑后，就去暗中观察了他几日，发现了几处疑点。”
谢清苑神色有些冷，挑了挑眉，示意送霜继续说。
“娘娘祖上曾是汉州人士，应当知道，汉州饮食清淡，不喜腥辣。而奴婢观察了他几日，发现邢洛每日饮食都十分重口，喜咸喜辣。”
“当然，这其实并不足以证明他有什么问题。所以奴婢又悄悄去找了宫里的几个太监，一个十几年前与他同住过的老太监告诉我，邢洛初进宫时，说话带着荆地口音，并不是纯正的官话，那个老太监也是荆州人，听见了乡音十分欣喜，想与邢洛同乡相认时却被告知并不是荆州人，因此，他对这件事记得十分清楚。”
送霜脸上的神色正经了些，收敛了刚才的玩笑，让她看起来竟有些冷酷的意味，“而最奇怪的一点是，在娘娘进宫前一日，内侍省那边登记的名册，邢洛被分到了储秀宫，然而第二日，等娘娘进宫时，邢洛却到了咱们重华宫。”
储秀宫……
谢清苑笑了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原来是储秀宫吗？”
“娘娘，”送霜小心翼翼，“储秀宫里，可是住着宋淑妃啊。”
她想了想又道，“您是觉得他是宋淑妃的人吗？”
“不，”谢清苑合上了书，面上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思，“宋淑妃和我同一天进宫，想要收买一名品级不低的太监，可没这么容易。”
“可……宋淑妃是明贤太后的侄女啊？若是有明贤太后在背后为淑妃撑腰，这并不是不可能的。”送霜不解。
谢清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能成为淑妃，就已经是明贤太后给她最后的助力了。”
“否则，”谢清苑懒洋洋地将书递给送霜，“她今日可就是皇后了。”
送霜接过书，眼神里还是有些不解，谢清苑索性把话跟她挑明，“你要知道，沐恩公府的姑娘，可是都有着‘凤命’的呢。凭着这份批命，沐恩公府可是出了好几任皇后呢。”
“若是明贤太后有心，凭宋家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宋玉华未尝不可当上皇后，但她只是一个淑妃，”谢清苑打了个哈欠，眼波流转，唇角扬起一抹笑，“四妃之中，以贵妃为尊，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若是明贤太后想争，这些都不是难事啊。”
送霜见谢清苑累了，连忙起身，“娘娘累了，奴婢去把灯熄了。”
说着，她往外间的方向走去，却见槐意在此时进来，两人直直相遇，送霜扬起笑容，“槐意姐姐可洗漱好了？”
槐意避开她的目光，垂眸低声道，“嗯，若是妹妹要去就去吧，娘娘这有我照看。”
“好呀。”送霜嘴角笑容加深，有些意味不明，“娘娘正要歇息了，咱们先把灯烛熄了吧。”
槐意点头，默默跟在她身后。
谢清苑虽在内室，但仍听清了两人之间的交锋，不禁失笑，这个“送霜”啊，还真是个促狭鬼。
不过槐意倒是聪明，连伴月都没有看出来的事，她却看出来了——送霜已经不是第一日跟谢清苑进宫的送霜了，几日的时间，送霜已经悄悄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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