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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书房内,景昭帝将几封各地方上表的奏折挑了出来,折中所言皆是今年雨水异于往年,望陛下重视。
景昭帝揉了揉眉心,在御书房批了一上午奏折,他有些疲惫。
好在,除了有关眼前的这几封奏折的事较为重要外,他也没什么要处理的了。
他想了想,唤了李德进来。
“叫明侍中与沐恩公进宫议事。”
明时延是他看重的下一任宰相人选,此时是他历练的好机会,而沐恩公除了有这个世袭的爵位在身,他还是工部尚书。
此次天气异常,雨水充沛,想来得提前修建一些水利工程,而这些事在工部的管理范畴内。
又将桌案上几摞奏折批复完毕之后,景昭帝才靠在椅背上,轻松了许多。
李德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瞧见景昭帝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心疼。
他是看着景昭帝从幼童长到如今这样的,从幼时起陛下就一直这么累,从前要忙着背书习武,现在要整天处理政事,唉,连后宫也去不了几回啊。
或许是人老了,李德近来总爱想东想西,他一会想起陛下惨淡的幼年,一会又感慨陛下今时今日过得辛苦,眼里流露出慈爱而又心疼的目光。
景昭帝被他这样盯着,早已经感受到他的目光,他刚开始不怎么在意,直到对方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有些好奇地问,“你盯着朕做什么?”
李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景昭帝早已看向他的目光,他冷不丁的被景昭帝这样一问,下意识的道,“陛下可真惨啊。”
景昭帝:“?”
见自己竟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李德连忙打了自己一巴掌,面带懊悔,“瞧老奴这张嘴,讲了这么多年的话竟还会说错。陛下,老奴那是没反应过来,说错了。”他人长得富态,此时做出这样讨好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滑稽。
景昭帝笑了一下,“哦?朕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朕过得惨?”
李德像哑巴吃了黄连一样,苦笑道,“陛下,老奴真的只是随口乱说的。您可千万别为难老奴了。”
“无妨,”景昭帝一抬下巴,眼中透露出几分兴味来,“仔细讲讲,朕恕你无罪。”
李德看了景昭帝一眼,见对方面上起了兴致,心中暗怪自己蠢,多什么嘴。哪怕他有伺候景昭帝长大的情分在,但他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他就是个伺候陛下的奴才,可千万不要跑到陛下面前作死,到最后生生磨灭了这段情谊。
他最多也就是仗着年纪比景昭帝大一轮,在对方有时隐隐将他视作长辈的时候,说一些稍微越界但不过分的话。在他心里,景昭帝无论是幼时还是现在,都是他的主子。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在景昭帝面前如此得脸。
只是,他今日竟一时嘴快说了这样一句话,帝王可是千万人之首,哪里需要他来同情呢?他这不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李德叹气,“老奴只是想起陛下幼时日日都要背好几卷书,成天到晚的还有那么多课业要做,有时还要去跟着武师傅习武。现如今陛下登基了也没有那么轻松,成日里忙政务也要忙到好晚。”
景昭帝笑了笑,“朕身为一国之首,忙碌是正常的。”
顿了顿,他又难得说起来了幼年的事,“幼时那是父皇管得甚严,朕记得朕有一日背书背错了一句,他就罚朕一日不许吃晚饭,夜里朕饿得睡不着,还是你偷摸给了朕一个包子。”
回忆起旧事,景昭帝和李德两人脸上都带了笑,“不过父皇虽然严厉,但对朕却是很好。”
“先帝与您父子情深,对陛下严厉也是为了陛下早日成才。”李德附和道。
听了这话,景昭帝哈哈大笑,眼里隐隐有讥讽之色,“他将最有才能的皇兄打发走了,多年以后回头一看这偌大的江山竟后继无人,可不得再好好培养一个吗?”
说完,他面上的笑意又淡了下来,想起了先帝死前几年给他留的一堆破事,他又有些心烦。
其实先帝并不是寿终正寝,而是病重而亡,这病也是病了有五六年,许是受病痛折磨,先帝最后那几年脾气暴躁,敏感多疑,对原先百般疼爱的幼子也开始猜忌怀疑,甚至动过废储的念头……总之,父子俩的情谊在那猜忌与防备的几年里几乎要消磨殆尽。
景昭帝想起旧事,心情不可避免地变差了一些。
李德知道景昭帝的脾气,他心情差的时候一向不喜欢人往他跟前凑,李德也识趣地保持了安静。
时间又如往常一样,如流水般逝去。
午后,景昭帝召见了明时延、沐恩公及另外几位大人,一同商议水利一事。
李德和李元就站在殿外守着,李元百无聊赖地望着灰蒙蒙的天。
而一袭暗红衣袍的贺晋就这样出现在两人面前。
李德与贺晋一样,都是景昭帝跟前的大红人,是他在宫中的得力助手。
但在许多人看来,可就不是这样了。李德伺候陛下多年,最终也只是成了太极宫里的掌事太监,而贺晋只不过在陛下仍在东宫的时候伺候了几年,就能成为内侍省大监。一个是太极宫的总管,一个是权力范围可以覆盖到整个后宫的大监,陛下的恩宠,见仁见智。
因此,自陛下登基之后,贺晋门庭若市,比李德这头可要红火了多。
不过任凭外人说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紧张,在他们二人看来,对方与自己一样,总归是为陛下做事的。
李德笑眯眯的开口,“贺大监,陛下正和明侍中等几位大人议事呢。”
贺晋颔首,随即也如他二人一般站在门口,他见李德父子二人守在门口便猜到了。
三人一阵无话。
待景昭帝与几位大臣粗略议好章程后,已是日暮时分,景昭帝放下了心,后续的具体细节自有明时延与工部呈上来,不需要他再亲力亲为,不然他一年给他们发那么多俸禄是干什么。
几位大人离去后,贺晋进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看着不轻的的太监,正是司寝局的掌事太监,原来他是为这事而来。
司寝局也是内侍省的属下机构,其实贺晋出现在这也无可厚非。
只是从前几次他都没有来过,景昭帝一时好奇,问他,“你怎么来了?”
贺晋默默示意了司寝太监手里端着的绿头牌,道,“静安宫太后娘娘给奴才下了死命令,叫奴才一定好好盯着陛下。”
景昭帝眼里闪过冷芒,他示意那太监向前来,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甘泉宫李美人几个字。
瞧着景昭帝变幻莫测的神色,贺晋眼观鼻鼻观心。
景昭帝的手在李美人的绿头牌上停了好一会,随即快速翻了旁边的那块,“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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