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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注意力却先放在了她的称呼上。
“怎么又开始唤我‘陛下’了？”
“妾身觉得如‘陛下’这样的称呼才能配得上您的英勇神武。”
景昭帝将琉璃灯放在桌上，先是伸手点了点谢清苑笑靥如花的面庞，揶揄道，“想不到你也会溜须拍马。”
谢清苑含笑，不说话。
景昭帝牵住她的手，引她坐下，“说好了要送你一盏好看合心意的灯，你看这盏如何？”
谢清苑却没去瞧那盏琉璃灯，她微微歪了下头，眼神亮晶晶的，“若是妾身说不喜欢呢，您又待如何？”
景昭帝轻笑，“若你不喜欢，那为夫只好亲手为你做一盏了，可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是却包含了我点点滴滴的心意。”
“能让陛下为臣妾做那些，真是折煞臣妾了。”谢清苑伸手提起琉璃灯，轻柔的衣袖滑下，露出萤白皓腕。
“这盏，臣妾十分喜欢。”
谢清苑动了动那机关，走马灯的画景便开始一幅一幅旋转。
“比起这画艺的精湛巧妙，工匠们的雕刻技艺之高超倒是更让人惊叹。”
“你若是喜欢，便让他们都来宫里做事。”景昭帝下意识接道。
谢清苑放下走马琉璃灯，“这倒是不用了，或许比起宫里来，那几位师傅更喜欢自在逍遥的乡间生活呢。况且如此精妙绝伦的技艺，让更多人看到才算是发挥了它的价值。”
“若是陛下有心，便也去订上几盏，助那几位师傅名扬大周。”谢清苑对景昭帝眨了眨眼睛，却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阿苑的主意甚好。”景昭帝笑了笑，“只是，我希望你不只是喜欢而已，还是最喜欢。”
“只要是陛下送的，臣妾都最喜欢。”
望着谢清苑美丽动人的模样，景昭帝心头一热，他轻咳一声，“阿苑真是越发嘴甜了。”
他用满是情意的眼神注视着谢清苑，“既然阿苑如此嘴甜，那我就送阿苑一个礼物吧。”
谢清苑有些惊讶，陛下明显不是临时起意，她以为带她出门逛街就已经是礼物了。
谢清苑正要再问，小二却端着食盘进来上菜。
人多嘴杂，她只好压下心中疑问，与景昭帝一起用了这顿民间的晚膳。
月色如流水铺洒，几人顺着西市东南大街走去，离主街的繁华越来越远。
段明已经回到了景昭帝身后，默默跟随。送霜则是将两手提不住的小玩意放回了他们来时乘坐的马车里，随即守在了原地。
“陛下，这是要去哪？”
眼看西市的灯火越来越远，谢清苑忍不住发问。
景昭帝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温柔的笑意，“阿苑不妨来猜猜看，是一个很高的地方。”
高处？
谢清苑默默思索。
京城里很高的地方……
皇宫里的摘星楼是京城里最高的地方，他们现在要去的方向显然不是皇宫。
登远阁位于北坊，离西市甚远，仅凭她的脚力怕是很难走到。
那便只剩下了——
“乘风台？！”
“正是。”景昭帝点了点头。
“可是，乘风台平日里不是不让人进去吗？”谢清苑问道。
乘风台虽然位于南坊，不是私人所有之处。但因为其地理位置以及高度，时常被钦天监借用，后来逐渐就成了钦天监的地方，由官府派人看守。
谢清苑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眼前的人可是陛下啊，想要进去不是轻而易举吗？
她自觉羞赧，便只顾低下头走路。
“小心！”
突然，景昭帝拉住了她，她来不及收住力度，就这样被人拉入怀中。
那一刹那，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月亮。
皎洁，莹白。
可惜，暧昧的气氛没过多久便被提灯跑过的小孩子搅散。
好几个急着归家怕被父母责骂的小孩跑得气喘吁吁。
“快点！快点！”
“肯定要被爹爹骂了！”
他们呼朋引伴，从西市的方向跑来。
景昭帝放开了谢清苑，谢清苑这才看到她前面横亘着几根桃树枝。
他们刚好走到一户人家旁，院子外面种着一棵桃树，树干生的高大粗壮，连带着分枝也张牙舞爪。
若是谢清苑直直走过去，那几根桃树枝恐怕就会打在她的脸上或是挂住她的发髻。
“多谢陛下。”
孩子们离去，这条路又重新变得安静，谢清苑终是出声，打破了这片安静。
景昭帝的笑容在月色下清晰可见，他对谢清苑道，“很快就到了。”
他轻咳了一声，“说起来，民间有句俗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亮、格外圆。”
谢清苑抬头看那如玉盘似的月亮，轻声道，“是啊，许久未见过这样亮的月亮了。”
穿过这条街，乘风台便到了。
早有人候在那。
而且还是熟人——内侍省大监贺晋。
“陛下，娘娘。”贺晋恭敬地行礼，“周围都清场了，您放心。”
景昭帝点点头，带着谢清苑上了层层阶梯，段明与贺晋就此留在原地。
谢清苑站在乘风台上，几步远处是石砌的围墙，像烽火台那样，只有半人高。
“陛下为臣妾准备了什么？”
眼前所见似乎皆是一片黑暗，不过若是借着月光，凝神细看的话能隐约看到百姓们的房屋。
景昭帝就站在谢清苑的身边，闻言轻声道，“阿苑自己看吧。”
话音刚落，一声轰鸣声响起，随即是更多的噼啪声。
热闹，光亮，烟火。
这是一场盛大的烟花。
谢清苑仰头，看见烟火绽放出了无数漂亮繁复的图案。
只应天上有，不似人间景。
她低头，瞧见了这场光亮之下的京城。
亭台楼阁，府邸宅院，万户人家。
她看到了很多百姓跑出家门，如她一样仰头，笑着看这场盛大的烟火。
谢清苑的手被人轻柔又郑重地握住。
“阿苑，”景昭帝的声音温柔地响在耳边，“我想送你的，是这一场烟火，亦是这烟火之下的人间。”
谢清苑应该道谢的，但她的喉咙此时就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发不出声音。
她真的很喜欢这份礼物。
是她这辈子十六年的人生没有收到过的，也是上辈子十九年未曾得到的。
她真的很感动。
其实抛开一切，她最初年少闺中畅想的愿望不过是自在罢了。
不用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一举一动都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然后好好的，看看这人间，看这离她一墙之隔却远在天涯般的人间。
谢清苑突然转头，看向了身侧。
身边人也和她一样，仰头看这场声势浩大的烟火。
他眸中烟火澄澈，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在俊美无双的脸庞上。
那一瞬间，谢清苑竟有了一种岁岁年年的感觉。
岁岁年年，青丝白首。
从此以后，她的人间好像多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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