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远赴，幸福的彼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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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E

    第1章：室女之章

    第2话：镰刀与麦穗

    第9节：远赴，幸福的彼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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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狭义来说，宇宙是指地球大气层以外的空间和物质；而广义宇宙则是万物总称、时间与空间的统一。

    因此，人类所谓“宇宙航行”，通常建立在狭义宇宙的基础上。

    “普朗克”号星舰经由磁轨加速，直接越穿星门进入太空，摆脱了常规发射的诸多限制，使自身初始速度不为大气阻力和地球引力所消耗。舰艏整流罩形状的特殊结构，非为保护主操作室不受气动力影响，而是某种范围型空间发生器，可将航行线路上接触的物质引流至尾部排出，从根本上解决飞行器做接近光速运动时每秒碰撞数万亿个光子对自身速度产生拖累的问题，同时避免太空不明物体的撞击对星舰造成伤害。

    然而，就算没有空气阻力及碰撞消耗，无形存在宇宙中的各类天体作用，还是会让“普朗克”号为了保持既定航线必须克服其引力做功，短短半个月内，速度下降百分之三十，直至第一次进入翘曲空间，成为介于广义与狭义间的另一种宇宙航行模式。

    抵达室女座70b预计需要四个月，但由于近光速状态下的时间膨胀效应，“右执法”科研基地收到异星科研项目组登陆金发少女星的消息，恐怕已是多年以后。

    这也是E联德旅后期严令非军方乘员必须携直系家属同行的另一个原因，毕竟他们只度过短短四个月生命，而身处地球的家人与之相比则可以被视作“违背人类社会基本伦理”的加速衰老。乘员们获得了狭义上的长生不老，可真正经历过这一切的人，却没有谁为此感到幸运，比如格罗斯、诺亚，又或者老船长塞巴斯蒂安……

    这个世界早就没有塞巴斯蒂安合符同行要求的家人了，作为其后来收养的孩子，嘉西娅本不用跟随爷爷前往异星，可老船长希望亲眼看着孙女长大，如果把她留在基地托人照顾，一来自己放心不下，另外漫长的分别只会冲淡她和自己的感情，等回来时，或许嘉西娅已经不愿接受这个所谓的“爷爷”了……如今有奥尔夫一家人在身边，相信她不会觉得孤单。

    “星舰所有功能参数正常，稳态舱隔离保护将在三分钟后解除。”

    听到副驾驶座上休伊特的汇报，塞巴斯蒂安起身活动几下筋骨，看来自己确实是老了，连以往再熟悉不过的发射过程都让身体觉得有些吃不消：“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风险及异常后发信给基地，告知他们‘普朗克’号进入室女座成功。接下来切换成自动驾驶，你保持监控，我去看看乘员们的情况。”

    休伊特是塞巴斯蒂安的老搭档，早已习惯其时刻小心谨慎，不过舰长亲自查看乘员状况，还是破天荒头一回：“一晃十多年，我们孤独的老船长终于又有了心中牵挂啊。”塞巴斯蒂安在熟人面前无需掩饰什么，用一副看穿不说穿的表情问他：“给你带杯咖啡，能堵住嘴么？”

    “再加一块经典黑森林蛋糕[1]，应该没问题。”

    “等你吃得和我一样，连宇航服都穿不进去，问题就大了……”

    塞巴斯蒂安留下一句自嘲，向操作室其他机组成员交代完工作后独自绕道甜食储备库，端出两块切好的黑森林蛋糕，步行来到舰体中段靠近尾部一侧的稳态舱。

    “普朗克”号供旅客居住的稳态舱，不管外部处于何种状态，里面重力及作用方向都始终保持恒定，哪怕星舰此刻正在高速自旋。就像沉睡深海的大西洲——亚特兰蒂斯，无论海洋之神掀起多大波澜，丝毫不受其举手投足半点影响。

    稳态舱内部气压、温度和湿度，均以适宜人类日常生活为标准设置，坐拥完整生态循环系统及人造阳光，种满各类绿植与多彩花卉的中央公园甚至还开辟出一条有小型瀑布点缀的溪流。

    能在如此舒适的环境下度过为期四月的太空旅程，没有引擎的轰鸣嘈杂，避开舷窗的深邃幽暗，置身尖端科技与纯正自然相结合的“度假村”，足可让人们在厌倦宇宙的无边无际时得以回归地球怀抱，然后发自内心地感叹：原来，星际航行并无想象中那么可怕。

    星舰语音系统提示，稳态舱已完成与外部的重力对接，如有想参观“普朗克”号内部构造的乘员，可在门禁解除后外出于绿地区域游览，而红地区域则由圣GSG护卫队派遣专人值守，非机组成员不得进入。

    塞巴斯蒂安路上同迪特玛博士打了个招呼，他的女儿迪特琳德告诉自己，嘉西娅仍待在稳态舱没有出来，不禁让老船长感到一阵担忧：这个曾经自闭的小家伙，难道对只在科幻杂志及电影中才能看到的宇宙飞船都无些许好奇吗？

    踏入三道阀闸层层阻隔加护的稳态舱，可说是来到另一个世界，这里每个家庭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虽共同生活在方圆1.2公里的有限空间，但还是保证了公民最基本的隐私权。

    奥尔夫一家住溪边木屋，然而敲门却没有人回答。塞巴斯蒂安透过窗子往里观察，只见奥尔夫、科莱因米蕾娅、布拉纳、嘉西娅两两相对，姿势怪异地站在地上，神情呆滞，眼睛一眨不眨，浑身上下保持静止中，似乎对外界全无反应……

    “嘉西娅！

    “卡尔！！贝琳达！！！”

    拍了半天玻璃，里面依旧一动不动。塞巴斯蒂安感觉不秒，赶紧把蛋糕放下，冒着肚子被卡住的危险抬起窗户爬了进去，不顾自己翻身屁股着地的痛楚，起来直接冲向嘉西娅，双手扶住她的肩，佝偻摇晃着眼前异常停止的小小身躯：“你们怎么啦？说话啊？！”

    四人还是静静呆立原地，呼吸与脉搏均正常，就是没有丝毫动作。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星舰的发射过程对他们造成了某种未知影响？对此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塞巴斯蒂安急得满头大汗，正准备叫人去把迪特玛博士追回来，身后忽然传出“哈啾”一声……

    “哈哈，嘉西娅输了！”

    布拉纳的拍手呼喊，让刚刚踏出屋子的塞巴斯蒂安回头楞在了原地，而嘉西娅对此却是一百个不服气：“哼，都怪爷爷像圣诞老人一样突然翻窗钻进来，害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玩游戏输了赖别人，可不是好孩子哦。”听到科莱因米蕾娅的话，塞巴斯蒂安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他们在玩突然静止然后看谁先动的“TheMannequinChallenge”游戏，真是活见鬼了！！！

    为求塑造一个慈眉善目的爷爷形象，易怒的老船长从来不在嘉西娅面前发火，然额上不由自主的青筋鼓动，还是暴露了其此刻心态：自己爬窗摔一跤不说，还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可孙女竟然说自己是圣诞老人，连累她输了游戏？！

    这时候，塞巴斯蒂安整个人就像运转中的全自动咖啡机，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实则被搅拌加热到沸点。奥尔夫见状，赶紧安慰道：“只是小孩子玩的游戏而已，船长大人千万不要介意。”

    塞巴斯蒂安话音压得很低，但却是咬着牙说的：“既然知道是小孩子游戏，你和贝琳达两个老大不小的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关于这点，奥尔夫觉得自己有必要教导一下长期缺乏亲情滋润的老船长：“首先，我是为了让她们在发射过程中不至于太紧张，才提议一起玩‘假人挑战’的。另外，陪孩子做游戏当然要全情投入，这样才能让她们真正把你当成伙伴，而不是一个威严的大人。你看，现在的嘉西娅是不是比当初开朗多了？”

    见孙女旁若无人的和布拉纳开心疯闹，感情好得就跟亲姐妹一般，塞巴斯蒂安突然间明白了，原来这才是自己心中一直想要的画面……如此说来，倒是药剂师约瑟菲妮为缓解嘉西娅过往回忆的痛苦，专门为其配制出抑制悲伤情绪的药物，看样子已经用不上了，那就再喝最后一个疗程吧。

    这段时间，嘉西娅最讨厌的就是那小型溶剂管里面的绿色液体，瞅着恶心巴拉跟哥布林似的，闻起来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烂番茄味儿：“爷爷，今天能不能不吃药啊？每次喝那东西我都反胃半天。”闻言，塞巴斯蒂安转身从屋外拿回盛放蛋糕的碟子，递到嘉西娅和布拉纳面前：“吃了药爷爷奖励你们一人一块儿蛋糕。”

    好吧，爷爷这招可真绝……

    看身旁吃货直勾勾盯着蛋糕的眼神，嘉西娅为了不让嘴馋的布拉纳失望，只能委屈自己捏着鼻子把难喝的药水仰头一口吞下了。奥尔夫和科莱因米蕾娅相视一笑，没想到老船长对待孩子这么温柔，也没想到短短半个月时间，善解人意的嘉西娅便和自己没心没肺的女儿关系好到这种程度，难道是因性格互补？

    两个孩子很快把蛋糕吃完，布拉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盘子，塞巴斯蒂安再次拜托奥尔夫好好照顾嘉西娅后，带着一脸满足的微笑离开了稳态舱，准备返回星舰操作室。途经观景大厅，听到里面传来深沉而又抒情的旋律，不用说，这丰满浑厚的音色只会来自大提琴。而琴的主人戈特，除了研究能源及金属，也同样醉心于用琴声为人们带来生活的能量与质感。

    有他和他的“音乐贵妇”作伴，这趟泛舟星海的漫长旅途，终于不再如往常那般寂寥。

    不过，塞巴斯蒂安不曾想到的是，布拉纳也带着爸爸买给她的小提琴，某个偶然机会正好碰上中场休息的戈特，见他搁在一旁的琴居然比自己的大上好几倍，顿时不顾嘉西娅阻拦上去对其又搬又抬，可却死活无法将沉重的大提琴置于肩膀与下颏间，最后只好把它平放在地上，胡乱抽拉琴弦，赶跑了所有等待下场演出的家属观众……

    能用这种类似锯木的手法来驱动大提琴，制造人耳无法接受的声波形式，某种意义上小姑娘也算是位“音乐奇才”了……戈特将没喝完的朗姆咖啡放回吧台，走过来从嘉西娅手中取过属于布拉纳的那把白色小提琴，舞动悠然泄出一段法国作曲名家夏尔?卡米尔?圣桑的《引子与回旋随想曲》，完美音律仿佛飘落的枫叶浮动于天空，顷刻吸引了两个小女孩儿的全部注意力。

    自此，把创作灵感带入浩瀚宇宙的“星空艺术家”戈特，收了一位女弟子，那光彩照人的金发，与自己即将登陆的星球在名字上面异曲同工。虽然其小小身板尚不足以继承自己大提琴技艺，但若能将她培养成优秀的小提琴独奏家，对整个“普朗克”号星舰乘员来说，无疑是功德一件。

    星航没有日夜之分，身处稳态舱外的机组成员，只能以仪器显示时间来判断自己是否应该回休息室睡觉。

    每开启一次新的旅程，老船长都要花费几个晚上来适应这并不算陌生的睡眠环境，可这次失眠的原因却与以往不同，总感觉身边少了些什么。辗转反侧之际，门外传来嘉西娅呼唤的声音，原来，这是她自基地遇袭以后第一次晚上没有爷爷陪伴在身边，同样怎么都睡不着。

    舰长休息室只有一张床，不过塞巴斯蒂安很乐意让给孙女一半，就算被她责怪自己大胡子扎人，但至少找回熟悉的感觉，彼此都安心睡了个好觉。

    十二小时后，操作室内休伊特眼皮子打架，正喝着浓浓咖啡等塞巴斯蒂安过来接班，可出现在主驾驶位的那个熟悉身影，其眼生的造型却让自己把尚未咽下去的液体统统喷了出来……

    塞巴斯蒂安居然把蓄留大半辈子的胡须全部剃掉了，看上去就像退了毛的圣诞老人，使得在场同事见后个个困意全无，一时只想放声大笑。

    四个月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有嘉西娅和布拉纳两个制造笑脸的孩子四处游荡撒欢，负责本次载人任务的机组成员自然平添不少乐趣。

    其他被载乘员也没闲着，除了玛莎和诺亚打得火热连格罗斯都有些看不下去之外，还有对机械比对人亲的以利亚，闷声不吭的把项目组所携货运机器人装上智能遥控装置，只为在迪特琳德屋外捧花列成一队，高调向曾经护理过他的女神求爱。

    然而，结果并不如想象中美好，以利亚被房子里冲出来的迪特玛博士围着围兜操着擀面锤从稳态舱一路追打到红区机房躲藏，圣GSG抓住擅闯重地者二话不说直接关他三天禁闭，白白浪费掉多普勒耗时四十天在中央公园里种出的五百朵彩虹玫瑰。

    奥尔夫真心服了手下这群个性十足的组员，每天变着花样把老船长气个半死，不过话说回来，还好塞巴斯蒂安没发现自己用星舰库存的木材给布拉纳和嘉西娅搭了个树屋……

    在“普朗克”号往室女座70b进发的日子里，没有人再以今天是几月几号来度量时光的流逝，因为此标准源自几十光年以外的地球，远离其便不再适用。取而代之的是第几航行日，以及稳态舱每开启12小时随即关闭相同时长的人造阳光系统。

    夜晚的中央公园上方，大屏幕播放着二十多年前加拿大与美国太空总署联手拍摄的经典纪录片——《哈勃望远镜3D》，而在溪边榕树的粗壮枝干间，科莱因米蕾娅依偎于丈夫肩头，透过树屋被称为“豁口”更为合适的窗户位置，随片中第一人称视角遨游烂漫星空，回顾人类探索宇宙迈出的重要一步。

    身后布拉纳练习戈特教她的小提琴曲目，前后不到60个航行日，女儿已学得有模有样，这个经历告诉科莱因米蕾娅，为孩子找一个好的老师很重要，千万不能任由父亲瞎教。

    仙女座的“星系玫瑰”，礁湖星云的“巨型风暴”，狮子座的“气泡星系”，IRAS121966300恒星的“星之指纹”等等，这些由哈勃望远镜带给人类的旷世奇观，尽数成为戈特的创作源泉，其送给布拉纳的第一首小提琴曲目——《创生之柱》，灵感来自银河系人马臂上的M16鹰状星云，同样为哈勃最先发现。

    “金发少女”异星科研项目组登陆室女座70b，对人类而言也是一种“创生”，组内每一位成员都是其间支柱。E联德旅旨在通过本次移民测试，确认金发少女星可以被改造得完全适宜居住，继而于宇宙中开辟出第二个“地球”。

    与E联美师火星气压及重力改造项目不同，由于室女座70b远离太阳系，改变其星球环境不会影响到地球运转轨道，换言之，即对我们现今生存的家园没有威胁，自然不会遭到各国的质疑与反对。

    将来或对此持反对意见的，也就只有美国了。毕竟世界上很快便会存在第三个国家拥有属于自己的异星殖民地，且还是“独自占有”。以E联美师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自己方有资格成为上帝。

    而由他们所扮演的“上帝”，制造的毁灭远比创生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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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黑森林蛋糕：受德国法律保护的著名甜点，制作原料主要是脆饼面团底托、鲜奶油、樱桃酒。一份完美的黑森林蛋糕，融合了樱桃的酸、奶油的甜和樱桃酒的醇香，经得起各种口味的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