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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翎的父亲是一位从事航天研究工作的科学家，母亲是一名高中教师。
父母从年少相恋至结婚数十年，感情和睦，相濡以沫，从一而终。
楚翎良好的家教和修养，加之父母的耳濡目染，他直至大三，都没有谈过恋爱。
他认为，既然认定一人，就应该从恋爱到结婚，直至共白头。
尽管母亲催促他早些谈恋爱，带个女孩子回家，可无奈他还未遇到心怡的人。
此刻手头上研究的机载激光雷达点云数据滤波算法，比女孩子有趣多了。
“今晚征服者杯团队在博远北楼305见面。”
楚翎受室友邀请，坐镇室友组织的科技比赛研究团队。
队员有两个同年级的自动化和光电学院的，还有一个学弟，一个学妹。
学弟名叫林越，有属于自己的专利，而那个名叫岑衿衿的学妹，是受林越之邀进团队的。
深秋的夜晚，即将入冬。
要下雪了。
实验室里没开空调，泛着冷光的器械更显空气冷清。
楚翎推开实验室的门，视线情不自禁被那团柔软的暖白色吸引。
在冰冷严谨，棱角分明的器械中，她是唯一的软绵。
她穿着奶白色针织开衫，鹅黄纽扣衬出几分暖意，海藻般微卷的发尾，落在薄薄的肩膀两侧，黑色百褶长裙垂在马丁靴上，安静温婉。
她双手轻轻握成小拳，放在膝盖上。
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地坐着，仰头认真看着林越和其他学长说话。
发现楚翎走进来时，她抬头。
四目相对。
她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明澈眸子里涌上显而易见的惊艳与热切，又很快平息，礼貌乖巧地朝他扬了扬唇。
楚翎感觉自己心脏的某个位置，软塌成一片，但也只是那一刹那，随后又恢复如常。
他没放在心上，也许是天太冷。
他微微颔首示意，淡淡撇开眼。
女孩眼里的神情，他见过太多了。
无感。
接下来的讨论中，几个学长都没点学长的样子，各执己见，虽然态度温和，但讨论的问题没一点突破性。
楚翎边听边总结，他只是来帮这个小团队做咨询的。
不参与研究，只提供建议。
就在几个人争执不下时，一道乖软的女声响起，轻柔而一针见血的提到了某个最容易忽视而最严重的问题，并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大家沉默三秒，惹得女孩顿时不自信了，惶恐地眨了眨那双汪着湖水的大眼睛。
“哇靠，我竟然没发现这个点……”
“还好有学妹提醒！”
“衿衿，你太牛啦！看，我带来的人，不错吧！”林越骄傲地和其他学长炫耀。
“没什么的……”岑衿衿苦笑着摆摆手。
坐在一旁的楚翎垂下眼睑，心下暗暗赞叹，洞察力不错。
分配研究任务时，岑衿衿负责的部分，刚好是楚翎最擅长的。
室友委托他多带带学妹。
“好。”他淡淡点头。
加上微信后，见岑衿衿只请教他研究上的内容，楚翎感到满意和舒适。
很是乖巧安静，他不喜欢聒噪的人。
不错的学妹。
尽管每次团队见面，她望向自己的眼里，浸满笑意与倾慕。
和她拥有同样眼神的女孩子，楚翎合作过不少。
一种只是初见时刹那间的，对楚翎容貌的惊艳，但相处后并没有对他产生爱慕之情，楚翎最满意这样的团队成员。
另一种是对楚翎表白后，被他拒绝，但依旧认真完成团队工作。
还有一种，是原本好好共事的队友，就因楚翎拒绝她的表白，便开始不思进取研究。
最后这一类，令楚翎头疼。
现在，最特殊的情况出现了。
岑衿衿。
她既保持着对他的高度倾慕，又在研究上表现得极为出色。
令楚翎捉摸不透。
但无所谓，他不在乎。
岑衿衿现在在他眼里，只是个有点小漂亮，双商较高的学妹而已。
五天后，楚翎受室友之托，和岑衿衿约在便利店，修改查新报告。
便利店在男生宿舍楼下，他先到达。
但店内只剩下一张二人桌了。
他拉开凳子坐下，提前打开电脑。
“同，同学，请问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一道女声响起。
楚翎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咯噔了一声。
抬头。
不是她。
不知为何，楚翎心底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
大概团队已经有五天没有开会见面了，他第一次和女孩子单独相处，有些紧张。
“同学？”那名女生接着出声，犹疑问道。
楚翎一怔，发觉自己竟走了神，旋即礼貌而疏离地对那个女生道：“抱歉，我的微信不加陌生人。”
女生见楚翎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只好失望离开。
“抱歉，楚学长，让你久等了。”
一抹奶乎乎的鹅黄色映入眼帘。
女孩穿着复古牛角扣呢子大衣，围着一条奶白色围巾，脸蛋白里透红。
为了不打扰其他在便利店自习的同学，她走到他身边，轻声细语道歉。
“我也才刚到。”
楚翎面无表情解释，不自在地撇开眼，不去看那一张一合的嫣红粉唇。
“真的十分抱歉，我买了两杯热奶，不知道学长喜不喜欢。”女孩从提着的纸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两杯热奶，放在桌面上。
随后解开围巾坐下，等待着楚翎挑选，乖巧得像只挨完冻进暖窝的鹌鹑。
要是以往，楚翎肯定会拒绝接受热饮，他不喜欢她们，便不会给她们留下念想。
可这次，他鬼使神差地接受了。
“谢谢。”大不了，礼尚往来。
“楚学长那么辛苦教我，这是应该的。”女孩嘴上说着最世故圆滑的话，但眼神却清澈天真。
楚翎没再接话，两个人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便利店的橘色灯光暖人，来了几个小组讨论的同学，他们轻声讨论，给沉闷地便利店带来了些温馨。
楚翎身边的女孩，也时不时发出低低惊呼感叹。
由于双人位之间有隔板，更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哇，学长好厉害。”
“原来还可以输入这段代码。”
“这里呢，我认为用这个公式也行，学长你看可不可以？”
“为什么输入这段代码后它还是没有变化？”
她翘长睫羽颤动，像是被南方的初雪惊动的路边白色野花花瓣。
引得楚翎的心也颤了颤。
他反应过来，岑衿衿所指出的这个问题，他确实忽略了。
并且，他暂时没想到解决的方法。
再次看向那张漂亮的脸蛋时，楚翎的目光中，多了些许赞赏和倾佩。
“我回去再想一下，到时候告诉你。”他说。
“好，”岑衿衿点头，“那我回去了。”
“你的宿舍在7号楼吗？一起过去吧，我要去那边的打印店。”楚翎掩饰般地握了握早已喝完的热奶。
“好哇。”
女孩笑眼弯弯，眸子里似有星光闪烁。
校区周围的道路上有不少卖烤地瓜、烤玉米、炒板栗的小车美食摊，一条街香味浓郁。
特别是在湿冷的冬季，那焦甜香味勾引着人们空虚寒冷的胃。
“我要去买份臭豆腐，学长你先走吧。”岑衿衿挥了挥手，露出粉色手套，上面有颗黑色爱心。
“我等你。”楚翎说罢，和她一起走到卖臭豆腐的摊位前。
“大叔，要一份大份的臭豆腐。”
女孩嗓音甜软，笑眼盈盈。
大叔听了，回应的语气都愉快了些：“好嘞！”
“我付了。”楚翎淡淡道。
“诶？学长，你也要买吗？”岑衿衿问。
“给你买的，谢谢你的热奶，礼尚往来。”楚翎以为她会拒绝。
想不到，她弯眼一笑，潇洒回答：“行！”
接着，一条街的烤玉米、地瓜、鱿鱼，她都想吃。
楚翎也在第一时间付款，没给她掏出手机的机会。
在经过外卖柜的路口时，一个外卖骑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同时启动电动车，速度极快。
岑衿衿正巧路过，反应过来时，她和骑手都已经躲闪不及。
楚翎感觉自己的心脏静止了一瞬。
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女孩拉入自己怀中。
衣角和电动车擦过。
“对不起！对不起！受伤了吗？”骑手紧急刹车，焦急地看向这对抱在一起的“情侣”。
“没事。”怀里的女孩闷闷道。
微微颤抖又软糯的声音经过肢体接触传导，在楚翎的心口闷闷震震作响。
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的玫瑰香。
缓过来后，两人默契分开。
宿舍楼下，女孩挥挥手，再次道谢：
“谢……谢谢学长。”
“嗯，不用。”
楚翎面色如常，目送女孩拎着几个装着路边摊的塑料袋，吭哧吭哧小跑回寝室。
女孩子都是这么香香软软的吗？
……
回到寝室后，楚翎第一次收到岑衿衿的“题外话”。
【学长，超级感谢你救了我的小命！为了报恩，可以送你一副手套吗？(*′?｀)】
【不用，顺手之劳。】
【不行，你一定要接受，今天你还请我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呢，我这叫，礼尚往来，知恩图报(?′ω`?)】
【那，好吧。】
楚翎无奈地把她的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竟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从分别后，便一直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
睡前，他收到了最后一条消息：
【学长，晚安。】
冬夜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好吵。
……
这段时间导师已经在催促着加快研究进程了，团队内气氛紧张，恰好临近期末，每个人压力都比较大。
楚翎凝视岑衿衿的朋友圈动态良久，终于主动点开聊天框，问道：
【心情不好？】
【嗯……还行，高数太难了啊啊！】
【我教你。】
【真的吗？！谢谢学长！】
一会儿，楚翎把解题步骤发送过去。
【学长，我好像还是不太懂……】
楚翎犹豫片刻，回复：【打语音吧，我详细跟你说，哪里不懂你可以直接提。】
【好~】
楚翎戴上耳机，静静等着语音电话弹过来。
“喂？……学长听得到吗？”
乖乖软软的嗓音在楚翎耳畔响起，像只无形柔若无骨的手，撩拨着他的耳廓，酥酥麻麻。
但她的声音中，似乎还夹着一丝湿意哽咽。
“怎么了？”他怔怔问道，心里莫名揪得慌张。
“没什么的，就是心情有些不好。”手机那头的哭腔更加明显了。
楚翎从没见过女孩子哭，束手无措，拉开阳台窗帘，发现下起了雪。
g城的初雪。
“下雪了，出来走走吗？”
他不敢相信，这话竟出自他之口。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他的几个室友。
“卧槽？！”
“楚哥，你在跟谁打电话呢，男的女的？”
“开窍了？”
“不会是那个学妹吧。”邀请楚翎坐镇研究团队的室友，嘿嘿一笑。
楚翎嘴唇动了动，却懒得同他们解释，披上大衣出门了。
……
这是g城的初雪。
路灯周围，能清楚地看见雪花如银线般落下。
“谢谢学长陪我散心。”岑衿衿拍了拍落在手臂上的雪花，仰头看向楚翎。
她的眼眶、鼻尖、脸颊，都红扑扑的，眸子里似乎还浸润着泪水。
楚翎的心没由来地软塌塌成一片。
“没事，我也想下来走走。”他道。
没有恋爱经验的他，不知道该回什么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讨论除了学术研究以外的话题。
“喏，送给学长的手套。”
那是一双露出一节指节的黑色手套，上边还有颗粉色的爱心。
他接过时，看见岑衿衿戴着的，是粉色黑爱心手套。
这不会是她亲手缝制的情侣手套吧？
他从小到大被女生追着送过不少礼物，只有这一次，感动和惊喜盛满他整个心脏。
戴上后，大小正好合适。
“谢谢。”
他很喜欢。
后来，他们走了很久，聊了很久。
这名叫岑衿衿的女孩，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安静。
倒是很会聊起话题，亲和不冒昧，有趣不聒噪。
最后在宿舍楼下分开，她说：“我突然想到一句话，你不能笑话我矫情。”
“说吧，不笑话你。”楚翎嘴畔含笑。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女孩边说，边认真专注地望着他。
那如雪顶湖泊似的清澈眸子里，似乎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
心中暖流滚烫，驱散严寒。
他望着那走进宿舍的，包裹得如同奶团子似的背影，久久未回神。
他想，他找到那个可以共白头的人了。
……
楚翎刚刚第一次尝到被女孩子喜欢的甜味，仅仅没过一天，又第一次尝到了“醋味”。
好，很好。
昨晚还用那种眼神望着他，第二天就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了是吧，岑衿衿。
楚翎感觉自己平生都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奇怪，人类正常血液的ph值在7.357.45之间。
为什么此刻自己心脏的ph值小于7？
酸得令人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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