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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站得极近。向来对女生都是冷着一张脸的赵行知，此刻脸上却含着笑容，他还捏了捏自己淡红的耳朵。
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江明灿懂他每一个肢体动作背后的语言。她知道，赵行知是害羞了。
两个人似乎说完了，转身要往这边来，江明灿急忙闪进后面的衣服店里，躲在了一个模特后面。
看见他们并排走过，江明灿才自讽地想，她为什么要躲？她又在躲什么？
须臾之间，一阵落寞席卷而来，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是，疼痛在她心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小妹妹，小妹妹！”薇薇叫了好几声，见江明灿没有反应，还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明灿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还好吧？”薇薇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难过的表情？
江明灿牵起嘴角笑了笑，说：“姐姐，我没事。”
薇薇指了指她的手，“你的手机响了两三次，是不是有电话啊？”江明灿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来自赵行知。
她把屏幕锁了，转头指着模特身上的卫衣说：“姐姐，这件衣服给我装起来吧，s码的就可以。”
“好。不过，你不回电话吗？”
江明灿捏了捏手机，“没事，我等下再回。”薇薇也不再多问，从货架上取下一件新的衣服，“你要不要去试试？”
“不用了，直接给我包起来。”江明灿拿出钱包，抽了两张粉色的毛爷爷递给她。
薇薇很快就拿着纸袋过来，“这是找零，小票我放在袋子里。尺码要是不合适，可以随时来换。”
江明灿接过纸袋，道了声谢转身出门。
“小妹妹你等等。”薇薇在她身后喊道。江明灿顿住脚步，回过身来。
薇薇跑到柜台里，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把粉色的棒棒糖，跑过来塞给江明灿，“糖给你，希望你开心快乐哟~”
江明灿喉咙一哽，“谢谢姐姐。”
“下次再来，拜拜。”
“好的，姐姐再见。”
江明灿走出去后，另外一个店员问薇薇：“那糖你不是特意留着，要带回去给你妹妹吃的吗？怎么给那个小姑娘了？”
薇薇轻叹一口气，“那小姑娘跟我妹妹差不多大，但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可能考试没有考好，或者被家里人说了吧？”
“不清楚。”薇薇理了理刚刚被翻乱的包，“她应该不是特地进来买衣服的，只是看我问了她几句，才特意要了那件衣服。估计是想照顾我工作，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
江明灿拎着袋子，沿着赵行知和张以灵走过的方向慢慢地往回走。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盯着屏幕，手指移到拒绝键，最终还是摁了接听键。
“喂？”江明灿语气平静地说。
赵行知的声音有些焦急，“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江明灿仰起头，睁大眼睛说：“没事，我就是去了趟洗手间，然后迷路了。”
“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我去接你。”他就知道，江明灿纯正路痴，在商场常年迷路。
“不用了，我刚找人问了路，已经快到了。”
“好，大家都吃完了准备去ktv，我在门口等你。”
赵行知看见她手里还拎着一个购物袋，有些好笑地问：“怎么你去趟洗手间还顺便逛了个街？”
“经过的时候看着觉得挺好看，就随手买了下来。”江明灿若无其事地说，“其他人呢，都上去了吗？”
赵行知点点头，“已经上去了，我们也走吧。张以灵已经回去了，她让我跟你说一声，她家里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联系。”
“…好。”连当面道别都不能，江明灿的喉间涌起一阵苦涩，什么时候灵灵有话跟她讲，需要托赵行知转达？
站在扶梯上，江明灿仰头看了眼赵行知，终究还是忍不住问：“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特别开心？”
“有吗？”赵行知摸了摸脸。
“有。”
赵行知的手握成拳，抵在嘴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可能是因为毕业了。”
“是吧。”江明灿低声应道，乌羽似的长睫低垂，覆住她黯然失色的眼睛。
进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唱开了，韩磊和陆博两个人正挤在屏幕前，扯着嗓子嚎：“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
江明灿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地听着他们唱歌。陈园园凑到她旁边，问：“明灿，有一个问题，我抓心挠肺想了好久了，毕业后我估计也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能不能现在问问你啊？”
江明灿很意外，都考完试了这姑娘还这么好学。她大为感动，“你说。”
到底是她不了解陈园园。
陈园园趴在她耳边轻声问：“赵行知是不是喜欢你？你是不是也喜欢赵行知？”
江明灿一下子就愣住了。赵行知喜欢她？她喜欢赵行知？
江明灿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还记得初二那年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也记得梦醒后自己失落和愤怒的心情。过去的两年里，江明灿无法否认，自己的心里潜藏着悸动，和期待。
可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彻底把那些悸动和期待击得破碎不堪。那些暗自涌动的情感，如潮水一般退去，只余留空荡荡的沙滩逐渐干涸。
江明灿摇了摇头，“不是，你想多了。”
陈园园不信，“那你上课的时候为什么总往他那边看呢？。”
“我是看他怎么学的。每次考试我都输给他，简直讨厌死了！”江明灿反驳。
陈园园扯了扯她的袖子，“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难道真的对彼此没有感觉？”
江明灿连连摇头，“我跟他哪里是青梅竹马？就是邻居而已，两家认识所以来往比较多罢了。”
陈园园还不死心，再次确认：“你真的不喜欢赵行知啊？你们那么配。”
江明灿坚决地否认：“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不喜欢赵行知。”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啊，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陈园园心碎了，她莫名有种房子塌了的感觉。
心碎的还有赵行知。
包厢里很吵，韩磊和陆博的合唱快把其他人的耳朵震聋了，所以陈园园和江明灿说话都没有压低声音。
但赵行知坐得不远，他在几个伴奏之间，隐约听到了陈园园说他们很配。那一刻，赵行知屏住了呼吸，心脏因为盛大的期待悬了起来。
下一秒，恰好韩磊唱的歌接近尾声，所以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江明灿说的话。
灿灿说，她讨厌死他了。赵行知的呼吸一松，悬着的心直直地落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江明灿最后一句话音还未落下，包厢里突然间静了下来。
失落的陈园园抓了抓头发，暗自懊恼。
而赵行知呆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血色褪了个一干二净，目光虚虚地看着半空，长长的睫毛半掩住眼里的失落。萧条的侧脸却微微紧绷着，勾勒出凌厉的下颚线条。
欢快的节奏乍然响起，韩磊不太聪明地“嘿嘿”了两声，“来来，我们一起唱。”“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
陆博瞪了他一眼，这个缺心眼的二货。
江明灿的手指挠了挠底下的沙发，是不是都听到她说的话了？江明灿再也待不下去，她拿起背包，跟陈园园说了一声“我先走了”，拉开门仓皇而逃。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韩磊的公鸭嗓在身后远远地传来，江明灿一路向前狂奔，拉开路边一辆出租车的门钻了进去，哽咽地说：“师傅，我们走”。
回到家时，林方容正躺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看剧，看见江明灿眼圈红红地进来，她急忙坐了起来，一把撕掉面膜，问：“灿灿你怎么了？”
江明灿每次难过的时候，听到家人或者好友问“你怎么了”，纵使没有哭或者不想哭，眼泪也绝对绷不住。她扑进林方容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声抽泣。
林方容急得不行，害怕她是在外面受了欺负，一边给她拍着背，一边轻柔地哄她：“灿灿乖，没事啊，妈妈在，没事的。”她细细打量着江明灿的身体，没有看到伤痕，提起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见她稍微平息了一点，林方容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干脸上的泪，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江明灿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抽噎着说：“我——中考——没有考好。”
十五年如珠似宝养大的女儿，林方容哪里不知道她在说谎掩饰？但女儿不肯说，林方容也不强逼，反而安慰江明灿：“没事，你已经保送一中了，没考好也不影响升学。回头你总结下没考好的原因，以后多多注意就是了。”
“好的，妈妈，我先去洗澡了。”
江明灿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站在花洒下任凭眼泪流淌。只有在这个时候，在密闭的空间里，不用再顾忌其他人。眼泪消失在热水中，她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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